我說不過你,鼓掌認輸。
彩英怔怔看著對面口若懸河,許久都不應對。
佔上風的逞能者也看出來了,這女子多少有點油鹽不進。
甚至她眼中的叛逆都鋥光瓦亮,明明備好了臺詞卻隱忍不發,絕非口才凋零。
只不過覺得立場不同,互相說服不了對方罷了。
盼妤漫不經心地笑笑,心裡還是給女子鼓了掌。
“你一定在想,所謂史詩皆是勝利者的口鼻。那你不如看看,百年已過半,誰惦記過回望前朝,現下這些甘當馬前卒的人,又都是群什麼人?”
“那些惶惶不知前世今生的村民,是如何被擄掠到山中?只怕都是三境的孤兒吧,你們與他們能是什麼家人?”
字字如火炮轟鳴灌入彩英的耳廓,又像滾燙的鐵水滴落在冰冷的心臟,那劇烈的“呲呲”聲迴旋不絕,令她渾身戰慄。
這並非出於對強權的畏懼,恰恰因為對方觸及到了真相。
彩英上唇碰下唇,舔著略有些乾巴的唇面一陣苦笑,“我已承認說不過您,我已認輸,卻不想仍被步步緊逼。”
盼妤終於冷下臉,內心想的則是乘勝追擊。
“有云樂在,我並不懷疑你臨陣反悔。既在此苦口婆心,也不是為這些朝局利益,人生鮮活,你還這麼年輕,往後那些多出來的歲月,明明可以做更多更值得的事。”
她咬重下一句,“我與他,兩個鮮活的反面教材就在面前。”
但女人並不欲細說,側首看了看床頭,見薛紋凜還在周公尋夢,語重心長道,“我知道這是你們自作主張,凜哥絕不會坐視這種無謂犧牲。”
她繼續老神在在,“凜哥應是讓你給每人謄抄一份,並不是謄抄兩份吧?”
雲樂被揪中小心思,臉刷地紅了又白,抬眸總要忍不住往彩英那裡定。
盼妤把這些小動作盡收眼底,啼笑皆非地對彩英道,“你最令我敬服的,知道是什麼麼?”
彩英軟眉一挑,表示願聞其詳。
“家庭地位。”盼妤說完,筆直朝床頭凝望。
彩英:“......”
雲樂:呵呵,呵呵呵呵。
盼妤兀自神遊少頃,決定做總結陳詞,“我與你交往這些日子,並不覺得你內心多麼苦大仇深,身兼也無許多責任。若只是想報恩,不如回想這些年替她做了不少事。”
她站起身,指頭勾起彩英垂首沉思的下頜,對視那雙冷靜思索的眼眸。
“也不要以為沒有她,或者你在哪裡凍死餓死,這世間哪有這麼多假設,卻也有大把可能,若沒有她,也許你人生能更加精彩。”
彩英就著她的動作微微揚首,臉上終於浮起一絲真切的笑意,“您是我見過,最能言善道之人,我心中的路,似乎都被你堵死了。”
盼妤放下手,露出勝利者的微笑,自我滿足且又不失矜持地擺手,“我可不是因為能言善道助這江山得定。”
彩英笑盈盈,此刻的眼神裡都有了活氣,“這是自然。”
她從女人的肩膀越過,看向那被褥埋了半邊、大約正睡得憨甜的男人,好整無暇地指了指,“不能讓王爺這般睡了,他傷口得換藥。”
盼妤沒有順從指向的視線,徑直擰眉看她,“他氣血虧缺原就睡不好,現下好不容易能安睡——”
彩英這會又越過她的人,兀自湊近兩步,“他之所以安睡是藥中的安神香,而此前之所以沒有發熱,便是傷藥見奇效。”
“可越敷得久反應愈大,簡單來說,此藥遇強則強遇弱則弱,最好及時換新,就著剛敷那陣新尖尖的藥力頂一頂,不然他身子這般弱,久了必定吃不消。”
盼妤臉色大變,這才破了控場大局的威勢與冷靜,咬著牙半天憋出來半句,“多謝你及時提醒。”
對方撲哧笑了,朝雲樂瞥去一眼。
“不謝我,我也是心念一動,靈光一閃。其實應多謝夫君,他曾因崇敬王爺,講述過少時與王爺一段交遇,於是令我對王爺的脾性有了些揣測。”
盼妤嘖嘴,忍不住輕嗤,“什麼脾性?釘嘴鐵舌還是霸道獨行?一塊臭石頭。”
她籲口氣,說話時表現得十分真情意切,看得對面二人目瞪口呆。
彩英嘴角一揚,也不再挑起她話頭,連忙喊來雲樂幫忙換藥。
“下了雲橋,司徒揚歌應早已安排人接應,凜哥可有囑咐其他?”
雲樂只從旁打著下手,聞言回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