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竹鳴本欲說留給雲容練字,可忽然想到雲容如今已是旺財,話到中途又轉了個彎。
他看著雲容難得的表裡如一,又憶起之前她提到她自己狗爬似的字,倒似一語成讖,眼尾飛快地拂過一絲促狹的笑意。
雲容捕獲到了寧竹鳴細微的表情變化,可再仔細一看似乎又無異常了,心下納悶。
[清醒哥剛才眼角好像在抽搐,這是在偷笑?]
[好啊!原來是拿我當擋箭牌呢。]
雲容再三斟酌之下就明白寧竹鳴定是故意的,寧坤如此待他,他自然也要‘禮尚往來’。
寧坤聞言尚且來不及高興,笑意瞬間僵在臉上,雙唇緊抿,猛地用力接過李德遞過來的硯盒,移步到桌几旁,砰的一聲重重地將硯盒摔在桌几上。
眾人聞聲都噤若寒蟬,偷眼打量寧坤,只見他的臉色如烏雲密佈般黑沉,一股陰鬱逐漸瀰漫開來。
老夫人滿眼不敢置信,忍不住倏然起身,指著寧竹鳴勃然大怒道:
“寧竹鳴,你瘋了?我剛才只是隨口一說,你何必用這話堵我。
“你明明知道你父親心心念念龍門帖真跡,既然你已找尋,為何寧願給一條狗練字,也不願意獻給你父親?”
老夫人說話的時候,趙惜月的臉色忽青忽白。
許氏垂下眼簾掩住眸中的竊喜,須臾,抬首看向老夫人,勸慰道:
“婆母勿要生氣,竹鳴也許是氣惱剛才老爺懲罰他,心有怨懟,可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竹鳴定會很快明白過來的。”
頓了頓,她轉向寧竹鳴說道:
“竹鳴,你父親一向對你嚴格要求,並非存心要罰你,你可別辜負了你父親的良苦用心啊。”
寧竹鳴冷視一圈,低聲笑了起來,眼中滿是冷漠和譏諷:
“我瘋了?難道不是老夫人不慈,父親厭惡,寧夫人和世子落井下石,想要我的命麼?所以你們覺得即便如此,我也應該將龍門帖拱手奉上?
“呵呵,虎毒尚且不食子,父親的良苦用心我可承受不起。何況,此物我之所有,如何處置他人無權干涉。”
話音落下。
他抱著雲容起身大步離去,李德隨後很快跟上。
許氏和老夫人臉色鐵青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寧坤幽幽地盯著門口的方向,眼底的殺氣轉瞬即逝,他轉眸默不作聲地瞄了李姨娘一眼,李姨娘側首避開他的目光,掌心不由沁出一片冷汗。
接著,寧坤喘著粗氣,雙手舉起硯盒猛然朝地上砸去。
啪嗒一聲巨響。
硯盒裡的玉硯蹦了出來很快碎得四分五裂。
[寧坤先生這個動不動就摔東西的習慣可不好。]
[這一天宴會下來摔了不少,多費錢啊!]
裡面的聲音傳來,雲容正窩在寧竹鳴懷中,她想完下意識抬眸望去,見他正擺首苦笑,雙眸黯淡無光,她使勁往他懷裡鑽了鑽。
[別難過了。世界這麼大,有些人不值一提。]
[少年不懼歲月長,遠方尚有榮光在。]
寧竹鳴聞言一愣,隨即回眸顧視她,雲容在他眼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犬影,見他倏忽一笑如山間明月怡然,又擼了擼她的頭,“你今兒甚是乖巧。”
聲音溫柔似水,如湧動的溪流緩緩逶迤進她的心裡,一時間讓雲容恍了神,心怦怦直跳。
雲容猛甩頭,這種感覺太危險。
她回籠理智,將心中一絲絲動容生生剿滅,徒留荒蕪一片。
也許是消耗的精力過多,不一會兒,雲容就打起了輕微的呼嚕。
寧竹鳴進入雲中院後,將雲容放到她房間的床榻上,關上門後,徑直走到書房。
待在書案後坐定後,寧竹鳴打了個手勢,阿九即刻出現在書案前。
阿九俯身抱拳道:“小的有錯。”
寧竹鳴冷哼一聲道:“何錯之有?”
阿九略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馬上低下頭,言道:“小的不該自作主張將世子描摹的龍門帖換成秘戲圖。”
“你為何如此?”
“小的”阿九支吾道,“因小的辦事不利,公子才讓小的將調查雲容的事轉交給寧遠。小的也想同寧遠那樣能為公子出謀劃策,所以趁送信之際私自調換了世子的賀禮。”
寧竹鳴眼眸微眯,寒聲道:“那你既然做了,為何事後未告知?是打算給本公子一個驚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