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廣場舞的資產負債表
白露清晨，我在跳《藍色多瑙河》時發現了這支隊伍裡的異類。男人穿著三件套西裝站在最後一排，皮鞋在青石板上踏出精準的軍鼓節奏，每次轉身都要調整三下領帶結。當音樂切換至《酒醉的蝴蝶》時，他突然停止舞步，掏出酒精棉片反覆擦拭掌心。
\"您把廣場舞跳成了財務報表？\"我讓綢緞披肩拂過他發顫的手背，\"第三拍的滑步應該留有0.618的彈性空間。\"
他推了推金絲眼鏡，瞳孔裡倒映著手機記賬App的綠光：\"每分鐘116步，消耗卡路里87.3大卡，這是最優能耗比。\"袖釦隨著擦拭動作折射冷光，像臺永不生鏽的驗鈔機。
教堂晨鐘驚飛梧桐樹上的灰雀，我望著他西裝上刀削般的摺痕，忽然想起被鎖在診室保險櫃裡的那摞病歷——每頁邊緣都對齊到毫米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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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消毒水浸泡的龍井茶
上午九時整，門鈴響起如同考勤機打卡。劉偉站在玄關處用紅外測溫儀掃描門框，公文包側袋插著七支不同用途的消毒液。真皮沙發在他落座前已被鋪上自備的一次性無菌墊。
\"這是我的《生活臺賬》。\"他翻開活頁筆記本，ExcEL列印件散發著油墨焦慮，\"每日洗手47次，每次揉搓20秒；通勤路線必須經過36塊完整地磚...\"
我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的繭子——那是長期按計算器形成的凹痕，連指紋都被磨成光滑的圓弧。青瓷茶盞注入龍井時，他突然站起：\"茶垢殘留機率37.5%，建議使用攝氏92度熱水沖洗三次。\"
診室陷入死寂，唯有教堂唱詩班的童聲穿透彩繪玻璃。我端起茶盞輕叩杯沿：\"聽，這是西湖水與虎跑泉的復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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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破碎的黃金分割
第五次治療時，劉偉帶來了\"汙染等級監測儀\"。鐳射探頭掃過診室每個角落，在窗簾褶皺處亮起紅燈：\"塵蟎濃度超標0.38%，建議立即進行...\"
我突然掀翻茶几，青瓷碎片與茶葉渣在波斯地毯上炸開煙花。\"現在汙染指數多少？\"抓起普洱茶餅碾成粉末，\"要不要計算這些黴菌孢子的分佈函式？\"
劉偉的瞳孔劇烈收縮，金絲眼鏡滑落鼻樑。他顫抖著掏出酒精噴霧，卻在按下泵頭時被我握住手腕：\"聞聞這個。\"將新鮮桂花按在他掌心，\"自然界的菌落總數，可比你手機裡那個數字浪漫得多。\"
窗外飄來油墩兒的叫賣聲，他忽然呢喃：\"小時候偷吃油炸臭豆腐，母親用鋼絲球刷了我十遍手...\"消毒液從指縫滴落，在波斯紋樣上洇出扭曲的莫比烏斯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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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算盤上的巴赫
冬至夜，我借來教堂管風琴室佈置\"非對稱實驗室\"。三百個算盤珠懸浮空中，劉偉穿著無菌服僵立中央，手持銅製老算盤如同握著聖盃。
\"這是你父親用過的？\"我撥動斑駁的算珠，\"聽說他曾在河坊街當賬房先生？\"
劉偉機械地點頭：\"每天打烊要把算珠歸位，誤差不能超過...\"聲音突然卡頓。管風琴驟然轟鳴，算盤珠隨著《G弦上的詠歎調》跳起華爾茲。
\"接住它們！\"我丟擲祖傳的紫檀賬本，\"借貸方必須保持動態平衡！\"
他慌亂地撥動算盤，汗珠墜落在泛黃紙頁上。當一枚算珠滾入管風琴音管時，整本賬簿突然飄起，數字在氣流中重組為五線譜。\"這是...\"他盯著空中旋轉的複式記賬符，\"貝多芬第四交響曲的總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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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茴香豆的複式記賬
小滿時節，我強拽劉偉走進十五奎巷麵館。他站在油膩的方桌前，用鑷子夾起消毒溼巾擦拭筷尖：\"大腸桿菌超標風險72.3%，建議...\"
\"老闆，兩碗片兒川多加茴香！\"我故意把醋瓶碰倒，\"幫我算算這滴醋的擴散面積？\"
劉偉的手指開始抽搐。當老闆端來麵碗時，他忽然奪過計算器：\"茴香粒共計186顆，碗沿缺角弧度5.7度...\"聲音突然哽咽，\"父親臨終前想吃街口餛飩，我堅持要買無菌包裝的...\"
我往他面裡倒了半瓶辣醬：\"當年你爹走街串巷收賬，褲腳沾的泥巴能種出龍井茶。\"將舊算盤塞進他懷裡，\"真正的賬房先生都明白，有些糊塗賬才是活著的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