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來無事,李雲昭去了庫房,開啟岑夫人送的四個大箱子清點檢視,除了皮草、珍寶,名畫玉器之外,還有一箱全是泛黃老舊的古書,卷軸竹簡書冊絹書俱全。
李雲昭小心謹慎地翻開一看,發現每一本都是名家孤本,比一箱的金銀珠寶還要名貴,一本價值可比千金。
李雲昭猜測,這些大概都是岑太傅的珍藏,也是岑夫人出嫁時的陪嫁之物。
握著看起來有些脆弱的竹簡,李雲昭將竹簡放在箱子上,慢慢展開。
竹簡上的刻字依舊清晰可辨,這是一封送別信,是一個詩人贈予好友的情書。
這封信或許也被老師這樣小心翼翼地翻看過,他的目光曾收納了竹簡上伶仃的字,將它們組合起來,緩緩念出,為人所聞,為人所識,才實現了它存在的意義。
李雲昭跪坐在地上,將一封封的書卷擺放在箱子上,一字一字閱覽。
傍晚日暮時,岑夫人派人來請李雲昭去嶠山居用晚飯。
李雲昭只好在侍女催促的眼神中,戀戀不捨地將書簡捲起放好,重新合上了木箱,她慢慢站起來,揉了揉坐得有些痠麻的小腿。
“湯……侯爺呢?”
侍女低頭回答:“侯爺半個時辰前就先去了嶠山居。”
李雲昭到嶠山居的時候,席面已經擺好,湯予荷與岑夫人正等候著,就等她來開席了。
因顧慮湯予荷與李雲昭二人要喝酒吃肉,岑夫人便安排分桌而食。
李雲昭落了座,一眼就看見桌上的佳餚中,有一碟晶瑩香甜的桂花糕,散發著馥郁的清香。
岑夫人一雙柳葉眉彎彎,笑容親切,眼中盛滿柔水的笑意,“予荷說你愛吃桂花糕,我今日便做了一些,你嚐嚐怎麼樣。”
李雲昭驚詫地看了湯予荷一眼,見他垂眸沉思,不知在想什麼。
她確認自己並沒有和他說過,她想吃岑夫人做的糕點。
他怎麼會知道呢?有讀心術不成?
李雲昭疑慮之下,拈起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口,細細琢磨品味。
而後終於重拾了記憶深處遺失的味道,明明只是一塊糕點,好像沒有什麼不同,卻不知為何如此記憶深刻。
好像帶著各種各樣的過往情景,一股腦的隨著味蕾鑽進她的腦海裡。
只有輕鬆歡喜,沒有苦惱煩憂。
在岑夫人有些期待地眼神下,李雲昭露齒一笑,乖順誠懇地回答,“特別好吃,甜而不膩,軟糯可口,我很喜歡,謝謝母親。”
岑夫人笑了,眼中閃爍著些許晶瑩,彷彿被她的讚美感動過頭,喜不自勝,“喜歡就好,什麼時候想吃,隨時說,我再做給你吃。”
李雲昭瞧著她微紅的眼眶,有些驚訝。她知道,岑夫人是個很多愁善感的女子,有什麼心事都會顯露在面上,從來遮掩不住。
而湯予荷這一頓飯吃得異常沉默無言,偶爾回答一兩聲,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李雲昭一邊吃肉喝酒,一邊打量著母子倆異樣的神情,心中隱隱猜測。
他們在前半個時辰裡,一定談了什麼,或許有關於她的身世。
她忽然升起一絲逗弄之心,忍不住邪惡地想,如果她此時對岑夫人可憐兮兮地喊一聲“岑姨”,岑夫人一定會憋不住地哭出來。
李雲昭舉起酒杯喝了一口,抬頭看向主位的岑夫人,便見她捏著手帕,藉著擦嘴的動作偷偷抹了一把溼潤的眼睛。
好嘛,根本不用她逗。
她又倒了一杯酒,偏頭看向湯予荷一眼,思緒漫無邊際地沸騰起來。
她還沒看見湯予荷哭過呢。
不知道他哭起來怎麼樣,是不是也像岑夫人一樣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她想象了一下,便忍不住笑了。
吃完飯之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李雲昭與湯予荷向岑夫人告辭,倆人一前一後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前後有侍女在提著燈籠照路。
夜風冷肅,吹得李雲昭的臉頰都有些涼了,體內的一點點酒意正在消散。
她走著走著,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去看身後的湯予荷。
湯予荷停下腳步,問道:“怎麼了?”
“我累了。”
“什麼?”朦朧夜色中,湯予荷的眼神閃過一絲疑問。
“我不想走了。”李雲昭對著他頤指氣使,毫不客氣道,“揹我。”
湯予荷沉默片刻,走到她面前,捲起寬袖,紆尊降貴地半蹲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