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敖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便見李雲昭大步流星地走出來,不免心下一驚,上前詢問,“雲姑娘,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李雲昭道:“看完不就出來了,有什麼好說的。”
“那……”陳敖腦子飛快地轉動,瞥了那敞開的門,清了清嗓子,貼心地提高聲音道,“姑娘趕了三天三夜的路,肯定累壞了吧!”
特意跟誰彙報似的。
李雲昭被他突如其來的大嗓門震了一下,蹙眉瞪他,低聲斥道:“喊那麼大聲幹什麼,吃太飽了是嗎?”
陳敖一副憨厚老實相,實則心眼子跟蓮藕似的,心中暗自琢磨著,便笑道:“要不姑娘就在太守府住下吧,你一個人住客棧多不方便,有什麼事情,直接吩咐下人好了。”
李雲昭略一思索,卻道:“上次湯頌不是說只要你家大人醒來,就把韋府的賓客放了嗎?”
“啊,是。”
李雲昭從善如流地露出一個微笑,烏亮的眼睛彎了,“那走吧,我跟你去把他們放了。”
在那群富商面前湊個臉熟,順道撈個人情,他們看到她背後是官府,可不得禮讓三分,屆時她在豐城不就好辦事了嗎。
李雲昭想得美滋滋,簡直為自己的機智折腰。
她跟陳敖大搖大擺去了官府大牢,將一眾狼狽的富商貴婦放出,站在門口,腆著笑臉一個一個安撫了,打探了大部分人的姓名與所做的生意,又和那姓沈的胖子稱兄道妹地寒暄一番,這才從牢裡離開。
這會兒太陽落了下去,夕陽如同灑在天邊一大片紅河,金燦燦,紅彤彤,好看得很。
她獨自站在亭臺望了許久的夕陽,四下無人,臉上再沒有掛著真假難辨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目瞭然的悵然落寞。
李雲昭的心情五味雜陳,有些心虛,有些愧疚,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湯予荷。
不用想也知道,湯予荷定是要親手給他爹報仇,才去了騰凌城前線。
她曾斥責他不忠不義,說他不顧湯氏名聲,不顧他父親的榮譽,不顧犧牲的數萬英靈。
她甚至懷疑他會造反,擔心他會造反。
但這一次,他用自己半條命狠狠地打了她的臉。
曾經是她自己向湯予荷說,她這輩子無論如何,也要成就大業,親手造就喬國的盛世太平。
十八歲的湯予荷跪在佛堂前,當著她的面立誓,此生永遠追隨她,扶持她,唯死而休。
李雲昭自知,或許她沒有辜負父皇,沒有辜負喬國的臣民將士,可她確切地辜負了湯予荷。
這個不知變通的……蠢物。
“雲姑娘。”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話音,李雲昭猛地被嚇了一跳,轉頭看見湯頌提著燈籠在鵝卵石路上,悄無聲息的,不知站了多久。
李雲昭一擰眉,面上不自覺升起怒意,“幹嘛偷偷摸摸地嚇人!”
湯頌不料她反應這麼大,一時有些尷尬,輕咳一聲,“雲姑娘好像很苦惱的樣子?不知是為什麼事情為難,說出來或許我們可以幫姑娘解決一二。”
李雲昭惱怒於自己的心事被窺探,一時掛不住臉,語氣不爽,“湯將軍多慮了,我沒什麼煩惱。”
湯頌單手往後一背,身姿挺拔,一手提著燈籠似提劍一般,氣勢磅礴,頗有大將之風,“雲姑娘沒有煩惱,湯某卻有煩惱,不知雲姑娘可為某排憂解難?”
李雲昭默默平復情緒,臉上重新掛起淡漠從容的笑意,“將軍但說無妨。”
“敢問姑娘,與兄長是怎麼結識的?”
李雲昭一本正經地回答,“湯將軍,若是想了解關於你兄長的事情,我覺得你去問他比較好。”
湯頌見她避而不答,沉聲道:“恕我冒昧,只聞陳敖喚你作雲姑娘,還不知姑娘來歷,何方人氏,家住何處,做什麼營生,家中有幾口人,分別是何人?”
李雲昭笑容淺顯,聲音清冷,眼眸在陰影中微微發亮,“敢問將軍,我可是犯了什麼罪?若是審問,請示明緣由。”
湯頌見到她的第一面就知道,這個雲姑娘絕非普通人,陳敖一個正五品朝廷官員,身掛軍職,從小跟在湯大帥身邊,對他湯二公子都不大敬重,憑什麼對她的態度那麼恭敬?
莫非……陳敖認定她以後便是自家主母?
湯頌送柳神醫離開之後,再回去看湯予荷,便見自家兄長臉冷得像一座冰川,似氣憤又似鬱悶,壓抑到了極點。
以兄長的脾氣,斷沒有白白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