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昭也愣了,沒料到岑夫人這麼果決武斷,覷著她嚴肅的臉色,猶豫道,“岑姨……要不,再給他一個機會?”
岑夫人卻看了湯予荷一眼,心中惆悵。
那兩年,他是如何過來的,她這個做母親最清楚。
清理逆王黨是一件棘手又危險的差事,沒有人願意捨命去博取這份功名,湯予荷卻主動請纓,於他而言,什麼功名利祿都是浮雲,他只是想要替李雲昭報仇。
最開始的時候,岑夫人不願意讓他去,她還沒能從父親和丈夫接連離世的痛苦中走出來,豈能眼睜睜看著唯一的孩子再出事。
岑夫人與湯予荷鬧過,以命相逼地乞求他好好地活著。
自古忠孝兩難全。
他的父親和外祖父都選擇了忠義,所以他更不能不孝。
岑夫人從未見過自己的兒子那種麻木的樣子,他常枯坐於燈燭旁,無言地望著黑夜,眼睛裡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
他恨,恨自己,也恨那些害了李雲昭的人,但他不能棄自己的母親於不顧。
他的軀殼是好好的活著了,但是內心飽受折磨煎熬。
岑夫人自小受父親教導,並非一個迂腐固守的人,她深深明白這個道理,如果湯予荷永遠不能走出來,那他與行屍走肉無異,所以,她只能放手一搏,讓他自己去冒險。
後來他忽然說要成親,岑夫人以為他終於徹底放下了,哪怕娶的是一個不知來路的女人,心中也鬆了一口氣,便隨他的意,讓他匆匆成婚。
直到那日她看到了,湯予荷對李雲昭小心翼翼又千依百順的態度,和李雲昭手上的紅繩。
那樣的紅繩,湯予荷曾經也有一條,是公主殿下賜予的。
岑夫人細細琢磨,覺得心驚。
她不僅瞭解自己的兒子,也瞭解這個當過皇帝的女孩,她不是鳥群中的一隻,是翱翔天際的鷹,高高飛翔於天空,而不會困於小小的鳥籠裡。
她又何嘗不知湯予荷執念深重,也並非不疼惜他。只是擔心他用心不良,強取豪奪,擔心他們成為一對怨侶。
岑夫人沉痛地搖了搖頭,握緊李雲昭的手,語重心長道,“你不用顧慮我,只要你不願意,沒誰能勉強你,岑姨不希望你為任何人束縛自己。”
李雲昭啞了片刻,垂下頭,低聲道:“母親……其實,罵一罵他就好了……”
只這一聲“母親”,便表明了她的心意。
湯予荷眼睛亮了,心中的石頭落地。
岑夫人亦輕呼一口氣,破涕為笑,“好 好,母親這就替你收拾他!”
她一擰眉,拍桌道:“來人,上家法!”
李雲昭聞言一驚,連忙拉住她的手,“母親……倒也不必如此大動干戈。”
“那……你想怎麼樣?”岑夫人見她露出緊張的表情,目光溫柔,“你自己解決,還是母親替你解決?”
李雲昭捏了捏手指,“我……”
岑夫人瞭然,望向門外的暮色,順水推舟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上香誦經了。”
她站起身,輕撫李雲昭的額髮,微笑道:“打一打才能長記性,以前他祖父祖母就是這樣打他父親的,什麼時候想打了,就來找母親,我替你打。”
李雲昭乖巧地點了點頭。
“予荷。”岑夫人轉頭看向湯予荷,聲音溫和,語氣不置可否,“別叫你外祖父和你父親在泉下不得安息。”
“兒子不敢。”湯予荷垂頭道。
岑夫人走出花廳,仰頭看著昏暗的天色,臉頰被冷風吹得清冷,悵然的思緒也慢慢被吹散,如同落水的柳絮,漸漸漂浮而去。
花廳內一陣寂靜之後,湯予荷伸手扶了扶腿膝,可憐問道:“我可以起來了嗎?”
李雲昭垂眸,沒有說話,只是用哭過的紅通通的眼睛看他,明明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是她,可露出一副委屈難過的也是她。
湯予荷有些無奈地低嘆了一口氣,兀自起身走上前,俯身將她抱住,“昭昭,別生氣了,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
“我和方魚年清清白白,不曾有過一絲越矩,哪一次見面瞞著你了?”李雲昭一雙水眸噙著淚,彎眉倒豎,“你竟然懷疑我?”
窗外飛雪,湯予荷是怨屈至極,“天大的誤會,我哪有這麼想?你一向不是最明辨是非嗎,怎麼到我這就冤枉好人?”
李雲昭瞪眼,“你自己說的。”
“我的意思是……我嫉妒他,我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