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樑畫棟的花廳裡,山珍海味擺了滿桌,卻無人動筷。
潘侯爺看著林君策,眉間溝壑更深了幾分。
“策兒,嶺南瘴氣重,此去兇險,你……”他頓了頓,終究還是將那句“你何必為了一個蘇錦瑤,捨棄自己,捨棄侯府”嚥了回去。
他換了個說法,沉聲道:“蘇家丫頭固然好,可嶺南一行……值得嗎?”
林君策坐在桌邊,指尖摩挲著杯沿,一言不發。
杯中酒水清冽,映出他略顯蒼白的臉色,往日銳利的眼神此刻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
廳內檀香嫋嫋,香氣濃郁,卻掩蓋不住空氣中瀰漫的沉悶氣息。
潘侯爺見他如此,心中嘆了口氣,終究是食不知味,放下筷子起身離去。
“罷了,你好自為之。”
林君策走出花廳,凜冽的寒風迎面撲來,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
廊下的紅燈籠在風中搖曳,映照出一片斑駁的光影。
他深吸一口氣,寒氣入肺,讓他混沌的思緒稍稍清醒了一些。
“君策。”身後傳來一聲低喚,江珩君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一襲月白色長袍,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清冷。
“嶺南之行,非去不可嗎?過了除夕,吃了團圓飯再走吧。”
林君策轉過身,看著兄長關切的眼神,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卻又很快被苦澀取代。
“大哥,嶺南的案子耽誤不得。”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彷彿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一般。
江珩君看著他,曾經那個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弟弟,如今卻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失去了所有的生氣。
他記得年少時,林君策總是笑得燦爛,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如今,那光芒早已黯淡,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落寞。
江珩君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他拍了拍林君策的肩膀,“……保重。”
林君策點點頭,轉身離去,只留給江珩君一個蕭索的背影。
“君策……”
江珩君的聲音在風中消散,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他明白,林君策決定的事情,無人可以更改。
他看著林君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他知道弟弟此去嶺南,是為了蘇錦瑤,為了查清她父親的冤案。
這份執著,讓他既欽佩,又擔憂。
寒風像刀子一般刮過臉頰,江珩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緊了緊身上的衣袍,低聲說道:“君策,侯府,我會替你照顧好的。你……一路保重。” 這幾乎是妥協,更是放任。
一直以來,他都扮演著兄長的角色,為弟弟遮風擋雨,為他鋪平道路。
而如今,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向一條充滿荊棘的未知之路。
這一次,他選擇自私一回,不去阻止,只求他能平安歸來。
林君策的腳步微微一頓,卻沒有回頭。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略顯苦澀的笑容。
“大哥,府上就交給你了。願你……一路順風。”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彷彿被砂紙打磨過一般,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知道大哥話中未盡之意,也知道他是在成全自己。
嶺南之行,兇險萬分,他不敢保證自己是否還能回來。
但他必須去,為了蘇錦瑤,也為了他自己。
他握緊了拳頭,指節泛白,心中默默祈禱:大哥,此去經年,望你珍重。
兩兄弟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夜色中。
風聲嗚咽,彷彿在為他們即將到來的離別而哀鳴。
一輪彎月高懸夜空,清冷的光輝灑在大地上,將一切都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銀霜之中。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一下一下,敲擊著寂靜的夜,也敲擊著兩人心中複雜的情緒。
他們的未來,如同這夜色一般,充滿未知。
“啟稟世子,馬車已經備好。”葉君墨的聲音打破了夜的寂靜。
林君策頷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