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聞言,欒喻笙扭頭。
他森森凝視魏清,唇角勾一抹不寒而慄的笑,糾正道:“她。只趕她一人下去。”
“不管死活。”
宴會廳中心,黑裙女人搖曳旋轉,凹凸有型的身材強有力地吸引數道目光,面容明豔。
她美得驚心動魄。
一如當年。
“欒總,時間不早了,您今天一天都沒休……”
“知道了。”欒喻笙打斷。
他收回視線,閉眼深呼吸,按捺住巴不得印央即刻慘死在他面前的深深恨意。
如魏清所言,他今天忙於應酬,一整天,幾乎沒有減壓,沒有按摩,沒有躺下休息。
思緒轉回自己的身體,他才感覺到後背僵如鐵板,黑色毛毯下面的腿腳隱隱抽搐。
受傷三年,身子骨禁不起任何折騰。
三年前的那場車禍,摧毀了他的身體。
頸椎第四、五截斷裂,無任何修復的可能,他從鎖骨以下的肢體喪失感知覺和行動能力,從此困於輪椅,這輩子不良於行,再無站立行走的可能。
甚至,一雙手也報廢。
須臾間,刺痛沿著脊髓遍佈全身,別人摸他碰他,他絲毫感覺不到,可疼痛卻昭然。
日日夜夜,神經痛揮之不去。
咬著牙不痛撥出聲,欒喻笙蜷縮的右手操控電動輪椅手柄,緩緩調轉方向:“走吧。”
深色西裝剪裁得體,巨匠級別的做工,穿他骨瘦如柴的身上顯得浪費。
他整個人被三條加寬的束帶,牢牢綁在高背電動輪椅上,腋下一條,腰際一條,膝蓋上側一條。
離開三條束帶,他連坐直坐穩都是奢望。
再頂尖的面料也禁不住這樣糟蹋,束帶處有勒出的褶皺印子。手工訂製的軟底皮鞋也是,兜著一雙足弓突出,足底變形的不沾地的腳,純屬暴殄天物。
欒喻笙不甚靈活的右手前推操控感,輪椅徐徐前行。
他左邊身體傷得重,左手成了擺設,跟右手一樣,五根手指蜷縮在掌心,伸不開,不具活動功能,感知喪盡,只有小指外側存在微弱的觸感。
但不同的是,右手勉強能舉過胸口,而左手完全動彈不了,只能依靠肩關節發力甩一甩。
地面的絨毯阻礙輪椅前行,一個轉彎,輪子停滯一瞬,他放在扶手上的左手順勢滑下。
虛虛地垂落在扶手外面,手指抽動。
顧於體面,不想讓重殘的身體顯得太悽楚可憐,他今天沒有把左手用束帶綁在扶手上。
他左肩發力,往前帶動左臂,想靠自己把左手放回扶手,可花了吃奶的力氣,只換來左胳膊前後搖晃。
幅度微小,衣料蹭著扶手簌簌作響。
沒幾下,他精疲力竭地頭靠椅背喘息,左手靜如死屍,嘲笑他的殘敗與無能。
見狀,魏清不動聲色撿起欒喻笙的左手,本想放回原位,擔心又掉下來,便小心地擱在欒喻笙的大腿上。
掌心朝天花板,雞爪手微微痙攣。
“欒總,今天您太累了,要不,我來推吧?”
“不用。”
一口拒絕。
欒喻笙內心苦笑,表面依舊冷如冰霜,彷彿無堅不摧,他蓄力推動手控杆,繼續前行。
如此狼狽廢物的一面,他都沒給印央看過。
但她毅然決然地將他拋棄,毫無轉圜餘地。
見最後一面時,他剛甦醒,得知印央沒來過醫院探病,他的第一反應是慶幸。
這樣子,別嚇著她。
讓護工把他收拾得清爽利落些了,他才讓魏清帶她來見他,不顧醫生的勸阻封住氣切口,啞著嗓子找回聲音。
癱瘓的肢體嚴嚴實實藏在被子裡,尿袋撤了,只露出她誇過無數遍賞心悅目的臉。
重大變故,死裡逃生,半身不遂,從此殘疾,他勉勵抗下,沒有自暴自棄。
可他的新婚妻子見到他,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欒喻笙,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