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到謝杳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才幽幽開口:“這是你姑姑發現的。”
“姑姑少時常來此?”聽到他言及姑姑,謝杳很是興奮。
“是。不過她少時怕黑,不敢一個人,都是我陪她來的,所以我才對這裡很熟悉。”顧懷川的臉上堆滿笑意,語氣也變得很溫柔。
“姑姑竟然怕黑?”謝杳莞爾,又問:“那姑姑每次來都是太傅陪著?”
顧懷川笑著點頭預設。
謝杳忽地想到什麼,面色一改,“文定十一年上巳日,太傅可曾到此?”
顧懷川聞言微怔,回憶不自覺湧上心頭。良久後,他迎上謝杳的目光,向她輕輕點頭。
“怎會如此?”謝杳腦中一片混亂。
元序將謝杳拽到一旁,扶著她的肩膀勉強讓她冷靜下來,“昭昭,你在說什麼?”
“文定十一年上巳日,姑姑在此落水,據她所言,是聖上救下了她。”謝杳眉頭緊蹙,“可若依太傅所言,豈非互相矛盾。”
“阿杳,你猜得無錯。”顧懷川忽然出聲,“確實是我救下了她。”
謝杳和元序皆愣怔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回應。
“那日,皎皎邀我和聖上一同來此修禊、遊春。我送她到此處後,留她一人在水榭等候,便折返去迎聖上,沒想到剛走出不遠,就聽見她呼救的聲音……”
顧懷川將往事娓娓道來。
大晟,文定十一年,上巳日。
“皎皎一人在此真的可以嗎?”顧懷川還是有些不放心。
“無妨。”謝弈月嫣然一笑,“我就在這兒等著,又不會亂跑。”
“好,我去接太子殿下,很快回來。”言罷,顧懷川轉身疾步離去。
沒過多久,忽然傳來一聲異響,緊接著是一陣呼救聲。
“澤謙……救命……”
顧懷川循聲回望,見水榭中空無一人,想也沒想,一頭扎進池中。
謝弈月嗆了幾口水,艱難地在水中掙扎著,可惜她不會鳧水,沒過多久便失了氣力,沉入池中。
顧懷川將她救上岸時,她已經不省人事。
“皎皎!醒醒!”
顧懷川抱起謝弈月,快步往回跑,於途中正巧碰上向他們而來的元朔。
“這是怎麼了?”元朔神情一凜。
“殿下,皎皎落水了。”顧懷川一邊跑著,一邊說明情況。
“坐孤的馬車,阿月這般,騎馬不便。”元朔從顧懷川的懷中接過謝弈月,將她抱上馬車。
謝弈月猛地一陣咳嗽,將嗆的水都吐了出來,她眼睫微動,元朔的面容映入她的眼簾。
元朔見她睜眼,剛欲開口,卻見謝弈月頭一歪,又昏了過去。
此後數日,元朔輾轉於東宮和謝府,他日復一日地守在謝弈月的身旁,直到她恢復如常。
自那以後,謝弈月與顧懷川和元朔之間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少女不再怕黑,也不再跟在顧懷川身後,她漸漸獨當一面,宛若換了個人般。
浮雲散去,滿月當空。
皎潔的月色映在池中,如夢似幻。
元序幽幽開口:“彼時,母親已過世一載,太子妃之位空懸,父皇有意續絃?”
“聖上傾慕皎皎已久,因過往迫於長輩之命,礙於我和皎皎的青梅竹馬之情,無法言明。”顧懷川神色悵惘,自嘲地笑了笑,“後來皎皎與他知心,聖上自是不必再掩飾。”
“若依此言,他們二人互相傾心,那姑姑為何沒有做太子妃?”謝杳不解。
顧懷川落寞地搖了搖頭。
“皇祖父斷不會阻攔,難道是令祖父?”元序亦很是疑惑。
謝杳篤定地搖了搖頭,“祖父或許是會阻攔,可姑姑絕不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她若有意,定會拼盡全力,誓不罷休。”
三人一時無言,思緒陷入僵局。
謝杳頗感遺憾,“太傅,您就沒有想過告訴姑姑實情嗎?”
“皎皎後來一直躲著我,對我避而不見。”顧懷川掩面嘆息,“我不願擾她清淨,只要她安好,就夠了。”
“姑姑如今真的過得好嗎?”謝杳眼眶微紅,走到顧懷川面前,“太傅,您何不再見她一面,總好過一生錯付。”
“我已不能見她。”顧懷川目光蒼涼,“阿杳,這世間有太多陰差陽錯,有些人、有些事,並非一直可待的。”
謝杳不語,眼底滿是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