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時辰差不多,換了身衣裳,準備離開。
“姑姑,夜色已深,行路小心。”謝杳幫謝弈月戴好帷帽,叮囑道。
“昭昭放心。”謝弈月斂了神色,出言提醒,“昭昭,你如今的處境,實在堪憂。”
謝杳蹙眉,拽了拽謝弈月的衣袖,示意她噤聲。
“罷了,姑姑相信你應對得了。”言罷,謝弈月搖身一躍,跳上屋頂,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謝弈月剛離開,高晏就出現在門口。
“阿孃。”謝杳笑著跑過去迎。
“你姑姑走了?”
“嗯。”
高晏挽著謝杳走到桌邊坐下,她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女兒,“我們昭昭生得真好看,越發落落大方了。”
“阿孃,你這不只是在誇我吧?”謝杳俏皮地眨了眨眼。
母女倆相視一笑,笑聲爽朗,響徹屋內。
“昭昭一個人在長安,受苦了。”高晏緊緊握住謝杳的手,心疼地望著她。
謝杳忍住心中的委屈,仍舊笑著,搖了搖頭。
“這玉鐲成色不錯。”高晏注意到謝杳手上的玉鐲。
“啊……這鐲子……”謝杳支支吾吾,眼神躲閃。
“是太子殿下送的?”高晏見狀,心下了然,“昭昭可是心悅太子殿下?”
謝杳低頭,避而不答。
高晏又問,“那昭昭覺得太子殿下這個人如何?”
“殿下溫潤如玉,端方有禮,是謙謙君子。”
謝杳想了想,又補充道:“他寬以待人,心懷天下,是個賢德的好儲君。”
“殿下確實很好,阿孃也覺得這樣端方乾淨的人,很是難得。”
高晏頓了頓,繼續說道:“可是昭昭,你可有想過,太子是未來的國君,太子妃便是翌日的皇后,中宮之位,你可否能擔得起?”
謝杳輕輕搖頭,“女兒從未想過要做皇后。”
高晏嘆了口氣,她本不願讓謝杳早慧,可身在局中,她便不能不告訴謝杳實情,“你可知你父兄未能北上的真正原因?”
“聖上忌憚,江寧侯府闔家北上,恐有滅族之災。”謝杳對答如流。
高晏望著謝杳,心中感嘆:昭昭真的長大了,或許她早已能獨當風雨,倒是自己與夫君狹隘了。
“阿孃?”謝杳久不見回應,出聲喚道。
“昭昭所說的只是最微末的一個原因。”高晏神情嚴肅,“江寧侯府絕非貪生怕死之輩,個人生死不足重,可萬千百姓之生死,卻重於泰山。如今江南局勢動盪,你父兄脫不開身,也不能脫身。”
謝杳心頭一震,“怎會如此?”
高晏難掩愁容,“去歲江南水患,朝廷賑災拖延數日,至餓殍遍地。江南的賦稅本就繁重,今歲又加徵了賦稅,百姓苦不堪言。我與你阿爹將所有的俸祿用在其中,也只能勉強護住江寧一城的百姓,不知能撐到幾時。沿海一帶,東夷流寇虎視眈眈,內憂外患,不容樂觀。”
謝杳驀地起身,她走到妝奩旁,將貴重的首飾全都拿了出來,用布包好,抱到桌上。
“阿孃,這些你都帶回去,江寧侯府必須撐住。”謝杳將東西塞到母親懷中,“江南乃大晟之倉廩,不可傾頹。沿海若失,國之不存,民將焉附。無論如何,我們都要盡力,哪怕只有一城的百姓,我們也要護。”
高晏萬分不忍,眼中含淚,不願接下。
“阿孃!”謝杳眼眶通紅,“只要我在長安一日,聖上便不會輕易對江寧侯府下手,這樣江寧侯府便有一日之機,便能多護江南百姓一日。”
高晏鄭重地點了點頭,面帶不捨地望著謝杳,“阿孃亦不能多留,明日便要啟程回去了,你自己要多保重。”
“阿孃不必擔心,您明日還要趕路,早些歇息吧。”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謝杳煢煢孑立,倚在簷上,眸中美景沉入無邊黑暗,總是不如白日令人欣喜。
宵禁將至,街上燈火通明,擠滿了歸家的人潮。其中不乏形單影隻的人,也有三兩結對、並肩而行的人,怎麼看都是一片安寧祥和。
晚風拂過,陣陣涼意襲來,謝杳攏了攏衣衫,腕上的鐲子不小心磕到簷上的瓦片,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用手輕輕撥弄玉鐲,從紅玉轉到翡玉,再轉到紅翡交接之處,停了下來。
“願昭昭,歲歲不獨往,年年勝今昔。縱世事難平,亦不縈於心;縱四方難往,亦不輟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