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長樂宮,竇武的腦子都未能清醒過來。
他自問,一言一行,都是為著大漢考慮的,且從未有過二心。
可結果到了如今,跟陳蕃等人分道揚鑣不說,就連女兒也跟自己形同陌路,手中的權勢被一朝剝奪。
抬頭看了看西方的夕陽,竇武竟笑了出來,只不過,在這笑容當中,卻滿含著苦楚、心酸、失落等情緒。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怎麼就走到了如今的這步境地?
“大將軍!”
“陛下請您到德陽殿一敘!”
張讓從後邊兒追了上來,並朝著竇武躬身一禮。
“哦?”竇武微微一怔,“不知陛下召我何事?”
“大將軍,陛下是“請”您到德陽殿,而非“召”,您切莫會錯意。”張讓笑著回道。
竇武深深的看了張讓一眼,隨後點了點頭,“那就走吧!”
說著,竇武跟在張讓身後,朝著德陽殿走去。
不多時,二人便來到了德陽殿前。
看著殿前兩名甲冑鮮明的羽林衛,竇武微微一怔,猛然想起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要知道,在過去的時候,宮裡但凡有點兒動靜,包括天子每日的吃食,跟誰說了什麼話,外面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是,自打劉宏正式登基,宮中宿衛在一夜之間,全部換成了羽林軍之後,宮裡能夠傳出去的訊息,便越來越少。
那些與各大家族有關聯的宦官們,一個個也全都銷聲匿跡了。
到了現在,外界幾乎是一丁點兒的訊息都打探不到了!
這才登基了多久?
就把皇宮大內,掌控的如同鐵桶一般?
就算有著王潛的指點,若是自身不夠硬的話,怕也很難做到吧?
想到這些,竇武不禁感到心裡一陣發寒。
“竇武啊竇武,你這到底選了一個什麼樣的天子啊?”
想那個一直以仁慈、賢孝示人的少年天子,竇武心中不禁暗自苦笑了一聲。
“大將軍,陛下就在殿內等著您呢!”
“哦,好!”
聽到張讓的提醒,竇武的趕忙收回了思緒,並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後邁步走了進去。
德陽殿是歷代天子的寢宮。
但如今新舊交替,許多先帝時期的物件兒,全都被搬走用作了先帝的陪葬。
劉宏剛剛入主德陽殿不久,尚未來得及添置新物,也就使得整個大殿顯得有些空曠,就連燭臺都沒有幾盞。
隨著外面天色漸暗,殿內也顯得黑黝黝的。
走在殿內的甬道上,儘管竇武已經很小心了,但腳下依舊發出了“沓沓”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大殿內,忽遠忽近。
隨著一步步靠近殿內深處,竇武的一顆心,也不由提了起來。
若是換做之前,竇武倒也不會如此忐忑。
畢竟,身為大將軍兼太尉,又節制著整個北軍,即便是面對天子,他也有足夠的底氣。
可如今不一樣了,被太后一擼到底不說,還承認了與關東士族勾結,一同來針對王潛。
天子若在這時候與他為難,他還真是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也不敢有。
胡思亂想著,他才發現,眼前場景陡然一變,一張堆滿了奏疏的御案,映入眼簾。
餘光暼到,御案後方跪坐著一道人影,正望著自己這邊。
來不及多想,竇武當即俯身一拜,“罪臣竇武,恭問陛下聖安!”
沒有聽到預想中的“朕安”和“免禮”,回應他的,只有“篤篤”地敲擊桌案的聲音。
每一聲響起,竇武的心跳,就會跟著慢上一拍!
壓抑的氣氛,猶如一支蜻蜓落在了平靜的水面上,蕩起圈圈漣漪。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竇武感覺自己心跳彷彿都要停下來的時候,御案後的身影這才緩緩站了起來,並緩步朝著西邊的視窗走去。
弓著身的竇武,也隨著身影的移動而轉動了身子。
稚嫩中透著一絲威嚴的聲音,傳入耳中:“大將軍不是一直自詡忠心為國嗎?怎麼今日以“罪臣”自稱起來了?”
“還是說,大將軍瞞著朕,做了什麼罪事?”
誅心之言,讓竇武陡然心頭一縮。
這話太重了,這要傳出去,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場!
竇武嚥了咽口水,俯身將腦袋垂到了最低,“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