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劉宏話落,殿內眾人盡皆臉色一變。
跪在地上的張讓,抬頭看向劉宏,眼中滿含淚水,心中不禁感動萬分。
他怎麼也沒想到,天子竟真的承認了。
天子不是無情之人,天子為了保全他,將此事承認了下來。
竇妙凝視著劉宏,目光中有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卻還是痛惜。
她明明已經打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了,可劉宏卻偏偏承認了下來。
天子瞞著太后,將軍國大事私自扣了下去。
這要傳出去,可如何了得?
這讓她接下來該怎麼辦?
心中掙扎片刻,竇妙看向劉宏,意有所指道:“皇帝,我知你宅心仁厚,但有時過於仁慈,只會害了你,你可明白?”
聽聞此言,劉宏不禁心頭一動,滿是感動的看了竇妙一眼。
他知道,太后說這些話,是在給他一個改口的機會,是想保護他。
深吸了一口氣,劉宏面露歉意的俯身一拜:“多謝母后關愛,孩兒只是覺得……”
“陛下,這都是奴婢的錯!”
劉宏話未說完,就被一旁的張讓打斷:“那封急報是奴婢私自扣下的,您萬不可為了保護奴婢而欺瞞太后啊……”
“你給朕住口!”
劉宏怒喝一聲,當即高聲道:“此等軍國大事,豈是你一個奴婢能夠私扣的?你當天下人都是傻子嗎?
此事若是傳出去,天下人又會怎麼看朕?你猜他們會不會說朕昏庸無能?”
“這……”
聽到劉宏的一番質問,張讓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猜到,天子可能已經有了應對之法。
想到這些,張讓也趕忙俯下身去,不再言語了。
劉宏則對著竇妙恭聲道:“母后明鑑,孩兒之所以扣下段熲那封急報,並非有意欺瞞,而是不想母后再次被他人所為難!”
“哦?”竇妙眉頭一動,“不過一封邊關急報而已,怎麼就能被他人所為難了?”
“母后,您也知道,先帝在位之時,為了平息羌亂,可謂是不遺餘力。
常年不息的戰亂,不僅使先帝勞心勞力,更使得國庫入不敷出,天下百姓也民不聊生。
可惜,天不假年,先帝而立之年,卻猝然駕崩,棄天下而去,獨留這天下重擔獨壓於母后一人之肩。
孩兒每每思之,只覺得母后甚為辛苦,常念如何才能為母后分憂,但又因孩兒年幼、才德有限,能夠幫到母后的實在不多……”
聽到這裡,竇妙不禁為之動容,眼中露出幾分傷感,看向劉宏的目光也柔和了起來。
自己的丈夫雖然不怎麼樣,但好在上天有眼,賜給了一個心疼自己的好兒子。
“宏兒有心了,為了你,為守住列祖列宗的基業,為娘便是辛苦一些,又有何妨呢?
況且又是這種軍國大事,你又豈能胡來?”
竇妙看著劉宏,口上雖在責怪,但語氣之中,卻滿是欣慰與開心。
“母后責備的是,但您有所不知,段熲的這封急報,雖是為了徹底平息羌亂,但所需耗費過於巨大,眼下的朝廷根本就無力支撐……”
劉宏頓了一下,而後問道:“敢問母后,若是您看到這封急報,該如何處置?”
“這個嘛……”
竇妙遲疑了一下,嘆氣道:“眼下你剛剛登基朝野內外急需安穩,確實不宜輕啟戰端,為娘若是看到段熲急報,定會將其駁回!”
“可是母后,您可想過駁回的後果嗎?”劉宏抬頭問道。
“後果?”竇妙眉頭微皺,“這能有什麼後果?”
劉宏凝聲道:“母后,孩兒前番剛剛厚賞了張奐等人,國內軍民士氣正盛。
若在此時拒絕了段熲的平羌計劃,勢必會極大的打擊到人們的信心。
最關鍵的是,朝中一眾公卿,也不會同意您拒絕段熲的計劃的。”
“這是為何?朝中公卿為何不同意?”竇妙不解的問道。
“原因有二!”
“第一,羌亂持續了六十多年,靡費巨大,朝野內外早就不堪重負,在先帝時期,甚至還有人提出了棄守涼州之策,只為早日擺脫羌亂這個泥潭。
若是讓人們知道,段熲能夠徹底平息羌亂,必然會不遺餘力的支援。”
“第二,既然要打仗,肯定就要花錢,可眼下的國庫,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