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溫潤,綢緞光滑,金銀熠熠生輝。
但她看著這些東西,卻像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觸之不及,感知不到。
緊接著,聖旨到達——賜婚。
她站在那黃綾包裹的聖旨前,試圖從心底挖掘出一絲情感——是欣喜?是惶恐?還是被命運推著走的無力感?
可她什麼都沒有感受到。只有一片空白,和無處安放的憤怒在胸腔裡四處亂竄,像一頭野獸撕扯著她的理智,隨時可能衝破喉嚨吶喊而出。
這幾日,所有人都看得見她的疲憊。周苓替她擋下了所有探尋的目光,給了她足夠的空間,默許她的逃避與沉默。
可一切,隨著這道賜婚聖旨的到來,又回到了原點。
歷史、命運、身份……它們像一張無形的網,緩慢地收攏,將她一點點困在其中。
她是一個異世的穿越者,卻被推上了這段歷史的浪尖,成為當世不可或缺的關鍵人物。可在這場註定要改變歷史的棋局裡,她到底是執棋者,還是被更高維世界擺佈的棋子?
是憑藉自己的意志活下去,和趙煜一起開創他們理想的盛世,還是順從那些當世的穿越者,接受他們的安排,成為改變這個世界的工具人?
這條路的盡頭,究竟是她的選擇,還是早已寫好的結局?
夜幕終於降臨,圓月高懸,冷冷清清,和她初來時一模一樣。寒氣刺骨,透過層層衣物直鑽骨縫。
她忽然很想很想趙煜。
這幾日朝中動盪不斷,一波又一波的人被推上臺面,又被迅速否決,恩科被拖到年後初春。趙煜忙得腳不沾地,每日只是遣人送來一封簡短的信,潦草卻總帶著幾分他的調侃和關心。可她已經好幾日沒見到這個聒噪的人了。
她有很多話想問他。在這個陌生又冰冷的時空裡,哪怕只是聽一聽他的聲音,似乎也能讓她覺得自己真實地活著。
她需要憤怒與恐懼之外的情緒,這種持續的焦慮實在太痛苦了。
“咚,咚,咚——”
窗外忽然傳來幾聲輕響。葉斯年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起身奔向窗邊。
果然是趙煜。
他一身黑衣,正是初見那夜被她揍了兩拳的那套衣服。他輕快地翻身進屋,動作一如既往地輕鬆隨意。
髮梢還滴著夜露,凌亂的髮絲貼在額角,他隨手解下披風,丟在一旁,嘴角帶著一貫的笑意,正要開口打趣,卻在目光觸及葉斯年的一瞬凝住了。
她就站在那裡,眼神空洞而迷茫。
趙煜的笑意僵在唇邊,抬手輕輕觸碰她泛紅的眼眶:“你不罵我,我都有點不習慣了。”
葉斯年愣了愣,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終於哭了。
悄無聲息的淚水,一滴接一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哭,只覺得胸口積壓已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出口,長久以來緊繃的弦終於斷了。
她盯著趙煜的臉——那張她曾無數次覺得聒噪、欠揍的臉。可此刻,在這個陌生而冰冷的世界裡,他的存在成了她唯一的安慰。他的出現,讓她終於感受到了一種除了憤怒和恐懼之外的情緒——溫暖、安心,甚至是一種深埋心底的依賴。
趙煜顯然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他的手懸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最終緩緩撫上她的頭髮,將她攬入懷中,任由她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