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只有江水輕輕拍打船身的聲音。
韓婉微微斂眸,緩緩道:“你說法律應當限制皇權,維護秩序。可現實是——”
“大沅的律法,是皇室用來制衡臣子的,是臣子用來壓制權貴的,是權貴用來剝削百姓的。秩序,是俯首稱臣。”
葉斯年無言以對。
她恍然間明白了,李清榮當年為何會抑鬱崩潰。並非因為她改寫了歷史,導致葉承澤戰死沙場,而是因為她從始至終都無法真正改變什麼。皇朝興衰自有其規律,她明知千年歷史的興衰,卻依舊無力阻止盛世的坍塌。人性如此,千百年後,亦是如此。
“等回京再談吧。”葉斯年輕聲道,語氣依舊平靜。
船外水聲潺潺,江面無波,暗流未止。
船艙內燭火搖曳,明日便要靠岸,趙玥設宴,趙煜、蘇廷章、葉承勇皆登船,與眾人推杯換盞,氣氛比前幾日輕鬆許多。
葉斯年因傷勢未愈,未曾陪酒,只是靜靜坐在一旁,偶爾聽著席間的交談。蘇廷章亦未多飲,端著酒杯,在她身旁坐下。
“或許是我認錯人,冒犯了郡主。”
葉斯年手中茶盞微微一頓。
“人生有時候不要執著於短暫的緣分。你才二十歲,便已是國子監祭酒,前程似錦,自然諸事順遂。”
蘇廷章微微一笑:“國子監祭酒?我早辭了。”
葉斯年帶著幾分詫異。
趙煜適時走來,似笑非笑地瞥了蘇廷章一眼,隨即懶懶倚在桌沿:“子澹早辭了。他那個祭酒,不過是給二哥打掩護,再坐下去,朝裡的老學究們就該參他了。如今朝堂空了不少位置,他也該另謀去處。”
蘇廷章只是淡淡拱手:“郡主保重,願皆得所願。”說完,回到了宴席之中。
葉斯年望著他的背影,忽然問道:“你怎麼叫他子澹?”
趙煜隨口道:“他加冠時取的字就是子澹,你直呼其名,不太合禮數。”
葉斯年哼了一聲:“那你呢?你的字?”
趙煜挑眉看她,語氣帶著幾分戲謔:“我尚未弱冠,哪來的字?”
葉斯年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忽然問:“那我能取一個字嗎?”
趙煜輕笑:“自然可以,回京後讓葉太尉給你補辦一個及笄禮,再取字。之後……”他頓了頓,目光意味深長,“就該準備接婚書了。”
他眼底帶著幾分期待,可葉斯年卻沒有接話,而是望向宴席上的眾人,怔怔地出神。
“你說,他們這麼早成婚做什麼?身體都還沒發育好。”她喃喃道。
趙煜臉一紅,抬手敲了她一下:“你想什麼呢!”
趙煜被她一句話弄得滿臉通紅,葉斯年卻沒有笑,目光掃過船上的眾人——趙玥、韓婉、趙煜、蘇廷章、花梧……
太子黨、二皇子黨、長公主黨……
如今,他們仍能圍坐一堂,共飲一席,可日後呢?是否終有一日,他們不得不站在對立面?
趙淵對趙煜的維護,如今看來是兄長之義,可若皇位之爭再無迴旋餘地呢?
她嘆了口氣,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苦澀入喉,回甘卻遲遲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