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就是當今太史令駱玉清駱老大人。”本來偏坐自娛的劉子衡略微一怔,身側一個隨行下屬立馬跪步上前,在耳邊低聲道:“公子,聽說這駱老大人與紀漢海和我們石室精舍的文大人是故交好友,這三人脾性相近,秉直剛毅,若非擔心有結黨之嫌,早年就結金蘭之交。如今兩人作古,只剩他一人而已。依照這位的脾氣,恐怕此事難已善了,公子不宜多言。”
“哦?”劉子衡輕咦一聲,繼而點點頭,只管自飲自酌,不再留意殿內情形。
當紀羽宗將矛頭指向駱玉清,陳煜心中就倏感不妙。歷代周帝都崇學重史,駱玉清輔佐兩任君王,更是德高望重,這樊盧二人不僅都是他的得意門生,也俱是舉世聞名的學問大家。可是撰史之人,大多固執且從不參與朝政,皇帝行止聖明他們多不當眾誇讚,皇帝荒淫無道,他們也不上書勸諫,只管依實成言。故而雖然歷代帝王都尊而重之,亦敬而遠之,所以幾乎卻沒怎麼在意。今日若無紀羽宗當面發問,他們恐怕也只是安坐殿內一角,緘默如石,不發一言。
眾目睽睽之下,果然樊盧二人都望向鶴髮老翁,老翁拄著柺杖長身而起,毫不遲疑地朗聲道:“帝君煜,經扶幽宮之亂而無繼,於景成五十七年五月立其與唐氏婦人之子白諾城為晉王,為正其名,遂借已故瓊妃之子名而假之於身,後又於景成五十七年六月於芒山大典之時立為皇太子,是為後之顯勳昭明太子是也。”
“妖言惑眾!”
聽到此處,陳煜已經怒氣沖霄,猛拍拍案,直震得杯盞傾倒,瓊漿灑落,揚聲道:“葛鴻正,駱玉清該當何罪?”
“這……”葛鴻正渾身一震,扭頭看了一眼駱玉清,他對此人也素有敬仰,故而神色中破有不忍,遲疑片刻後才答曰:“稟陛下,駱玉清所犯,乃是大逆不道大不敬罪。”
“如何處置?”
葛鴻正低頭垂目不忍說出口,駱玉清搶口說:“回陛下,許多大周律令還是有老臣的祖上一同參與擬訂的,這大逆不道大不敬罪乃不赦之罪,大周鐵律,凡不赦之重罪,或車裂,或凌遲。然國有國法,史亦有古律,陛下行事,史官們以實成言,先皇是如此,陛下亦是如此。老臣侍奉兩任君主都是這秉性,我的前任太史令程老是如此,微臣還是如此,此乃‘君舉必書’之古律。今日國典隆盛,不宜血染寶殿,敗壞聖明,臣請陛下允臣自返家中,自絕以全上君之命。”說著他回頭向兩位中年侍者吩咐道:“你等切記,左史記言,右史記事,凡有發生,字字不落,片言不可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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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便拄著柺杖,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步履蹣跚地走出瑞天宮。
陳煜眉目生火,又看向躬身相送的二人,揚聲問:“樊興丹,太史令駱玉清妖言惑眾,已被朕革職。你又如何寫?”
這樊興丹青衣長袍,頜下留著一撮鬍鬚,風骨爍然。他先恭敬地作了一個四方揖,繼而昂首道:“帝君煜,經扶幽宮之亂而無繼,於景成五十七年五月立其與唐氏婦人之子白諾城為晉王,為正其名,遂借已故瓊妃之子名而假之於身,後又於景成五十七年六月於芒山大典之時立為皇太子,是為後之顯勳昭明太子是也。大典之中,巴山刺客紀羽宗問太史令駱玉清何以記青史,何以昭後世,駱玉清秉直剛正,言‘君舉必書,實言入史’,駱因此而獲罪,為免重典染血,太史駱求免凌遲車裂之罪,帝不悅而罷之,允其歸家自絕。”
“混賬!”陳煜怒叱道,群臣嚇得皆垂首伏案,凝神屏息,不敢片言。陳煜高聲道:“樊興丹、盧佳翡乃駱玉清同黨,免左右作冊尹之職,打入銅牢待審。”說著只聽秦夜一聲斷喝:“拿下!”立時便從殿內角落掠出數位玄鐵甲士將樊盧二人拖了出去。
這時陳煜又看向一身著七星袍的中年人吩咐道:“柯玉宮聽令。”
柯玉宮起身道:“微臣在。”
陳煜道:“司天監使柯玉宮即日起兼領太史令之職。”
柯玉宮全身一顫,霎時間面色如土,陳煜此舉無疑將他架在刀鋸沸鼎之上,若允諾必然遺臭萬年,若不允諾,自然身首異處,闔族連罪。陳煜見他數息不應,不悅地“嗯?”了一聲。柯玉宮心神如碎,低聲道:“微臣遵……”
“哈哈哈,好生無恥!”
這時,紀羽宗忽然清淚長流,大笑著辱罵起來。接著只見他身軀一震,頓時一股氣勁席捲散開,竟震得盤龍巨柱顫動,几案翻飛,修為稍弱之人只覺氣血鳴動,眼前一花,心身都為之一晃。眾人面面相覷,皆嘆這人好雄厚的內力。
不過此間眾人,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