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德戡怎料魚蔓雲會主動提起當年那場風花雪月,雖然如今歲月已將那晚雨魂雲夢漸漸沖淡,可這幾年來偶爾還是會有些想入非非,而每念及此,又總不免令人生憾,於是他即刻翻身下馬,轉而笑道:“魚大小姐如此溫柔可人,令人一見傾心,卑職又怎能忘懷。”魚蔓雲嬌嗔說道:“司馬大人說得好聽,可那日在水寨舊址,卻狠心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司馬德戡被她惹得春心搖盪,難以自持,猛然一步上前,將她摟在懷中說道:“卑職也不想辜負魚大小姐這一番情意,只是那日實有軍中要事,不得不走,還請魚大小姐見諒啊。”魚蔓雲杏臉含羞,低頭柔聲說道:“此處光天化日之下,司馬大人性急如此,也不怕被人瞧見了笑話。”司馬德戡哈哈大笑數聲說道:“這倒是卑職疏忽了,卑職這就帶魚大小姐去尋個沒人來擾的好去處。”說罷,他即將魚蔓雲抱上馬背,兩人一騎,共赴江都城去。
司馬德戡攜魚蔓雲一入城中,沿著城中河道而走,直至晚間,尋了個清雅酒樓,便包了一間僻靜的臨水小閣。兩人在閣上水榭臺中擺了一席酒水,相視而坐,對樽雙飲。春夜和風習習,滿園芳草香溢,軒前柔水琤琤,杯中玉液馞馝。佳景如詩畫,陶然快意,誰不戀這份幽雅情致,而若非當今天下大亂,自己亦負血海深仇,誰又不願在此永享這份恬謐。魚蔓雲不勝酒力,數杯入腸,已是眼花耳熱,頭暈目眩,忽被這良辰美景所感,情不自禁,竟噙淚怨聲說道:“司馬大人曾有諾於我,待江南亂事一息,便來尋我,怎知這一去便是五年,杳無音訊。”魚蔓雲面泛紅暈,雙瞳剪水,司馬德戡望著她這份醉態,也是神魂顛倒,難以自拔,便將她攬入懷中,又輕嘆一口氣說道:“我又何嘗不想與你雙宿雙飛,只是在軍中也是身不由己。況如今驍果軍士叛逃,陛下已令南人介入此事,我在其中進退維谷,又如履薄冰,如何能安然走脫。”魚蔓雲舉杯一飲而盡,而後說道:“昏君冤殺我父,此仇不共戴天,你若真有心,當趁此驍果軍心不定之時,舉義將其誅殺,不就可與我安然雙飛。”司馬德戡雖也有個三分醉,可腦袋還算清醒,他頂上有宇文化及權大勢大,不遠處亦有陳稜的江淮軍盯梢,若以他個人威望舉義,有多少人前來響應尚且未知,更莫說是殺入離宮討誅隋帝,想到此處,司馬德戡自飲一杯說道:“此事非同小可,還當從長計議。今夜花宵月夕,美酒佳餚,莫提那些煩人之事,折煞瞭如此大好風景,你我該當一醉盡歡。”說罷他又斟滿一杯酒,往魚蔓雲唇間遞去。魚蔓雲半推半就喝罷一杯,醉意更深,不禁悽然淚下,含嗔而道:“你只知花言巧語哄人,理當決斷之時,卻像個婦人一般毫無膽識,也算是我看錯人了。”司馬德戡畢竟還是謹慎之人,他雖早有與軍士叛走西歸之念,可從未有反隋弒主之心,當下亦不為魚蔓雲言語所激,只是喂她一杯酒溫言慰道:“此事非朝夕可成,當謀定而後動,你切勿性急。當下難得清淨無擾之夜,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你我可莫負此大好時光。”魚蔓雲醉眼朦朧,淋漓昏酣,聞言卻也未惱,只是恩恩幾聲,含糊囈語道:“好!你我今朝有酒今朝醉,若真得一醉不醒,也算死作逍遙鬼了。”說著她含眸輕啟朱櫻,吹起一陣蘭香,迎著司馬德戡的雙唇,緊緊貼了上去,這正是:
秋眸溼沾梨花雨,耳鬢暖吹柳絮風。
莫問今夕塵緣短,痴夜一夢酒一盅。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