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有幾分餘熱,摺子放於手中時,對楚承志而言宛如有千斤重般,他的手忍不住有些發顫,即便如此,在面對寧帝的旨意只能行禮應下。
對陛下之意眾人皆是心知肚明,將這個案件交給大理寺也算明示要保下顧家。
倪學士恐怕也是知曉這個結局,他知道,自己兒子的枉死這輩子都求不來一個公道,只有將事鬧大,在眾人的心中才有一個評定。
即便大理寺想遮掩此事,可世人也會因陛下所作所為而在心中衡量出一個公道。
可對一個死人而言,這份公道早便不重要了。
宮人手腳麻利的將倪學士的屍首處理妥當,流入青石板的血跡在清水沖刷下便無了蹤跡,新換的薰香將濃重的血腥氣遮掩,好似方才之事並未發生一般,營造出歲月靜好的模樣。
即便方才殺了人,寧帝心頭的煩悶依舊未曾消逝,那股嗜血之感反倒有愈演愈烈之態,手上握著的長劍也隨之而顫動。
“陛下怎會這般大動肝火?”
也就是在此時,一道嬌媚的聲音響起,方才打破這寂靜,身著大紅宮裝的女子款款而來,腰間佩戴的香籠順著輕晃幾分,隨著她的到來,寧帝心上的煩悶才消逝上幾分。
“不過是在為一個死人評定公道罷了。”
說著便將手中長劍隨意丟在地上,緩步走到她的身旁,宮人在一旁遞上盥洗的玉盆,寧帝將手上殘留血跡洗淨後方才拉過她的手,語氣也緩了幾分。
曹貴妃垂眸瞧著他衣角處的血跡,眉頭微皺上幾分,關切道:“陛下衣袍上都沾血了,不妨到臣妾住處換件衣物可好?”
寧帝對此沒再多言,回頭望著還在跪地惶恐的朝臣,冷聲道:“朕身體不適便先離開了,諸位愛卿隨意便是。”
隨著這話落,他便同曹貴妃一同緩步離開宴席,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不見後,那些戰戰兢兢的朝臣方才好似都失了力氣般跌坐在地。
方才被殺死的倪學士好似還在此處,那染血之處則是無人再敢靠近。
寧帝素日一向多疑,可從未像此刻般直接當庭殺人,隨著這鬧劇的落幕,在場所有人的心中皆是各有心思。
顧元昭望著從開始便保持作壁上觀姿態的顧隱白,他硃紅的官服在燭光下越發豔麗,那雙含笑的桃花眸中依舊如往常一般,可在此刻,在顧元昭的心中,那雙眼更像是毒蛇狩獵的前兆。
帶著危險伺機而動。
原來這便是他那日口中所說的變故嗎?
似是注意到自己的視線,顧隱白朝著她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雙眸中隔著數人清晰印著自己的模樣,顧元昭不知為何,掩在袖子的手竟忍不住的發顫起來。
眼前彷彿浮現起那日的大雪,手心處沾染的血跡哪怕過去了這麼多年,好似一直都未曾洗淨。
她本以為自己忘了,可直到今日,八年前雪地上那四濺起的血跡同眼前青石磚下滲入土地的殷紅融為一體。
她這才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