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這棵桃花樹早被燕宴施了法術,四季常在,從不枯榮,這還是它頭一次落下桃花瓣。
燕宴起初沒在意,他還以為是自己喝醉了。
繼續給自己倒酒,“我就說,小師兄這個人,嘴裡沒一句真話的 。”
“胡說,一定是我功力不夠,還沒發現很多其他地方,”自己吐槽可以,但聽別人說一句不是,含光就要炸,“也可能是我自己無趣,看什麼地方都不想多待,分明以前跟主人一起的時候,一個一擲千金樓我都能玩一個月的。”
燕宴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多說,只是繼續喝酒。
這一回,桃花瓣又落了,粉色的帶著點白邊的嬌嫩花瓣落在了青瓷酒碗的中心,盪開一圈小小的漣漪,卻讓燕宴瞬間恍惚起來。
眼前的含光已經喝醉了酒,開始化成一柄劍。
他總是這樣,一醉就舞劍,似乎在懷念什麼,又似乎在回憶什麼。
第三片,第四片……漸漸地,越來越多的桃花瓣落下。
就在燕宴想要發脾氣罵兩句含光,讓他不要在砍樹了的時候,耳邊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
“宴兒!”
他絕不會聽錯,那是小師兄的聲音。
酒碗一下子摔碎,他猛然驚醒,一切又都變了,含光那個瘋子還在舞劍,但桃花樹卻沒有落下一片花瓣。
燕宴突然也瘋魔似得捧起地上的一罈酒,不管不顧地,往喉嚨裡灌。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喝醉了,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想大醉一場。
如果能讓他再聽見一次小師兄的聲音。
終於,不知道是他喝了足夠多的酒,還是他的心願被天道聽到了。
耳邊再次傳來艾草的聲音。
二十年彈指一揮間,於艾草而言,可能只是在系統空間裡被小五折騰了幾天,但對燕宴來說,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宴兒,別總喝酒,對身體不好。 ”
“你以前不總也喝……”燕宴下意識地反駁,他還不敢相信。
艾草嘆了一口氣,換了個說辭,“我不喜歡。”
“好……”喝得酩酊大醉的少年不知怎麼突然落下淚來,眼前模糊地好像印出一個身影,他第一反應,是抹去額角的那抹白髮,他留了很久很寶貝的一根證明他閱歷的白髮,被隨手抹掉,他生怕被小師兄發現自己變老了,變醜了。
他伸出手,恍惚以為碰到了小師兄,卻不知手心裡捧著的只是一片桃花瓣。
“小師兄,你終於回來了……”已經成為九重山最年輕的掌門人,可在艾草跟前,他好像重新變成了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他委屈巴巴地哭著,“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艾草用桃花凝聚出真身,慢慢地走近燕宴。
“宴兒, 你長大了。”
“我沒有!”燕宴像個耍賴的小孩子,彷彿只要他還在任性哭鬧,那個在乎的人就不會離開。
“我要走了。”艾草沒有太多時間,他來只是想給燕宴一個正式的告別,“師兄沒有教過你什麼,最後送你一句話吧,草木有枯榮,明月有盈缺,世上多的是求而不得,生離死別,放手吧,讓花成花,讓樹成樹,我們山水一程,日後總會相逢。”
桃花散去,燕宴沒來及說第二句話,眼前的景象一瞬間消失,好像一切都是他大夢一場。
他回過頭,卻發現,自己沒有醉。
而桃花樹上的花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