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單刀直入,“我聽說你和古算拾認識?還算是鄰居?”
張阿婆似乎毫不意外李嗣瞻會問出這樣的話。
“你們知道我今年多少歲了嗎?”
鄔行香一邊嚼餅,一邊警惕地站著李嗣瞻身後。
李嗣瞻聞言猜道:“阿婆看起來,應該有七八十歲。”
張阿婆頷首道:“不錯,我今年已有七十九歲。
憶往昔初遇國師,我尚為垂髫小兒。
我們一群孩童玩性正濃,嬉鬧于田野間,唯他不同。
他雖跟我們一起玩鬧,卻常驟停昂首望天,又時而閉目佇立,仿若能感風之神韻。
繼而口出諸多讖言。
彼時我尚年幼,只覺其所言奇妙,仿若坊間話本逸事,饒有趣味。”
鄔行香聽到張阿婆講起古算拾舊事,暫且忘了害怕。
張阿婆回想了一下,續道:“後來他離鄉,中途就回來了兩三次。
又過了很多年,我驚聞他已貴為國師,聲名赫赫,深受聖上倚重。
那時我已嫁人生子,深陷塵俗冗務,為瑣事累,眨眼間數十載已逝。
偶爾,我也會遙想當年,思自身為何沒有超世之才,以致碌碌無為。
然歲月沉澱,我漸漸釋然。
我性本知足,亦有所樂。
年少,每於蹴鞠之戲,我常能取勝,彼時之快意,足可忘懷一切煩憂。
人生一世,到頭來講究的不過是自己的心境。
若終日只著眼他人之豐功偉績,豈不鬱鬱寡歡,徒增煩惱?”
鄔行香聽得入神。
張阿婆所言,滿是對歲月的喟嘆,又仿若心底的喃喃叩問。
令聞者皆不自禁地沉浸於其心淵藪。
她心想,眼前阿婆,若是鬼,也是個好鬼。
但李嗣瞻似乎另有其想,他出聲道:“阿婆,其實我是想問,國師後來是否回過這裡?”
張阿婆搖了搖頭,“年輕人,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莫要心急。”
鄔行香催促道:“阿婆,你接著說。”
她心急下,傾身向前。
李嗣瞻往旁邊躲了躲,小聲道:“你離我遠些,我覺得背後好像有一條尾巴。”
律疏的條條規規,自行躍入鄔行香的識海,她立即後退。
冷風裹挾潮溼氣息,從敞開的門中闖入。
油燈被突如其來的風一撲,頓時搖曳起來,幾近熄滅。
張阿婆伸手攏向火苗。
待冷風退去,張阿婆才繼續開口:
“再後來,國師仙逝,坊間紛傳其乃歸位仙班。
他的家人也搬離了這裡,聽說去了很遠的地方。
自此,他於眾人言談間,仿若遙不可及之神仙。
不僅周圍人,連我也時常恍惚,心想我當真識得過這般仙人否?
往昔與之嬉鬧純真歲月,究竟是否一場幻夢?
直到十年前……”
張阿婆說到這裡,鄔行香一怔。
十年前,正是易鏡玄辭官的時間。
“十年前的一日,我照常歸家時,行至天官橋畔。
以前那裡還不叫天官橋,也還沒有修建天官廟。
走到那裡時,我見到一個人的背影。
你們可能不知道,人一旦上了年歲,體態、身形較之年輕人,差別可大了去了。
脊背佝僂,身高漸矮,行動起來亦是遲緩拖沓。
可我當時所見之人,卻全然不同。
他滿頭白髮,分明已至暮年,偏生身形挺拔,腳步輕盈似風,不見半分老態龍鍾之相。
我不禁心生好奇,悄然跟在其後。
只見他徑直朝著國師故居而去,進去了一會兒,又出來了。
他解下腰間葫蘆,仰頭飲了一口酒,又將餘下的酒緩緩傾灑於地,神情肅穆。
待他轉過身來,我才發現,我好像曾見過此人。
遙想當年,國師離鄉之後,有次新元,他歸來省親,還攜了一人同至。”
說到此處,張阿婆突然停下,賣關子般看向兩人。
鄔行香雖已猜到此人身份,卻也不由自主期待起來。
好在張阿婆並不想賣弄玄虛,停頓半刻便說出答案:
“彼時,他滿臉笑意,向眾人介紹,說這位是他的摯友,名喚易鏡玄。”
鄔行香得此答案,喜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