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下一步用兵必是對平原城,咱們不用幾時就能打回來。”
張賓擺手否認:“三晉之人,皆是公卿大夫。我輩在那些人眼中,是他們要擋在長城之外的胡虜蠻夷。即便他們能做出姿態,也必然在心中存著輕賤鄙夷。明公願意去那裡受窩囊氣麼?”
張賓言語直白,但石勒並不惱怒,卻是點頭認同,隨後又說:“高歡那廝呢?聽你探回的敵情,高歡出身未必比我正統上多少,如往依附,應是不會有過多曲折的。”
“高歡雖不會講太多華夷之別……但聽聞此人隱忍詭譎,又在薊城下敗了一場,如果我們這個時候過去,只怕……”
張賓沒有說完,但是石勒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犯難:“如此,則走也無處走了。”
“不能走……當降。”
降了這宋國的漢人?石勒眉皺得更緊了。他不是石虎那種徒逞意氣的莽撞性子,不會一天到晚對漢人要斬要殺。他起於奴隸,本是天下最卑賤的位置,一定要向人低頭,他的脖頸也不是軟不下來……
“但宋人如何肯信我?”他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無論掛著的旗號是宋還是晉,那些到底還是漢人。漢人將什麼聖賢道理掛在嘴邊,但肚腸裡總是打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算盤。更為讓人難以釋懷的是,石勒知道自己刀上是有不少漢人的血的。宋軍佔著上風,沒有必要做什麼寬仁大度的姿態。
“時過境遷,情形變化。”張賓心中也拿不準,但是面上語氣還是從容,“宋人未必容不下明公。”
“也罷也罷。”聞得張賓此言,石勒嘆了口氣,知道張賓恐怕也是計窮了,“若是宋人的皇帝是高祖那般響噹噹的人物,也不算辱沒我石勒平生志向。”
“宋人有如嶽將軍那般的人物,自然也當有漢高祖那般的帝王的。”張賓身為謀主,獻上這等主意心中也頗慚愧,但還是出言寬慰。
“但往事可忘,血仇到底是難泯的。我入中原時……”
“明公,”張賓壓低了聲音,“罪過,自會有人擔著的。如若必死一人,明公也不需太過掛懷……”
“右侯的意思是……”
“中山公性情剛烈,必不願低頭,定然還是要私自開城出戰的。司馬宣王有云,軍事大要有五:能戰當戰,不能戰當守,不能守當走,不能走當降,不能降——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