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黑對李季安的再次到訪好像毫不意外。他看著李季安,眼裡流露出欣賞。
“你比上次來的時候成熟多了,”他指著自己的心,“這裡受傷了?”
李季安沒做聲。
“沒關係的,時間是世上最好的療傷藥。爭取像我一樣,多活些時日,就幾乎沒有什麼放不下的東西了。”
李季安點點頭,“前輩也有放不下的東西?”
“大約只有一樣了。”
“請教。”
“部落的生死。”他看著李季安,眼神深邃。“每個部落都有興衰,我不在乎,也看得開。但若是我的部落就此消失,沒人能揹負那樣的責任,我也如此。”
“雪原深處發生了什麼,竟然讓你們生活不下去了。”
“有空你去那裡待上一段時間就明白了。”
“是。”
“你這次來,所為何事?”
李季安奉上橫刀霜華。“我的刀被人動了手腳,大約是定風珠。此珠乃鑄刀之時溶於其中,無法取出或銷燬。所以無論我藏在哪裡,都會被人輕鬆找出。”
“何不棄刀?”
李季安的臉上露出無奈的苦笑。他是符師,其實也是刀客。一個刀客,怎麼可能親手丟棄自己的刀?
“我可以送你一把刀,不遜色於這把。”
“不用,”李季安笑道,“我還是想用自己的刀。”
“也是。”格黑笑道,“刀啊,就像自己的老婆,不是別人的老婆不好,而是隻想睡自己的老婆。”
“前輩這麼說,倒也有趣。”
格黑看他笑得勉強,便道,“你只是暫時沒找到自己真正的老婆罷了。”
李季安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扯太遠,“敢問前輩,可有辦法?”
“有,只是比較難而已。”
“願聞其詳。”
“天生萬物,必相生相剋。”格黑輕輕在刀身上一彈,刀身震顫,“仔細聽,有極細小雜音,就是定風珠發出。”
李季安仔細聽了聽,什麼也沒聽出來。
“前輩好耳力。”
“年紀大了,哪來的好耳力,心比你靜罷了。”格黑輕撫橫刀,讓它安靜下來。“有一種蟲,叫蝕珠細蟲,以珍珠、珊瑚珠等珠類為食,體形細長,近乎滅絕。它所產的卵肉眼不可見,但蟲卵和產卵時分泌的液體,對珠類有極強的腐蝕性。將此刀放入蟲卵和液體中浸泡,月餘即可腐蝕乾淨。”
李季安眼裡透出興奮,“晚輩到哪裡尋找蝕珠細蟲?”
“你找不到的,我派人去找。”
“謝前輩。”
“不用謝,因為這是有條件的。”格黑笑道,“不知你做不做得到?”
“前輩請講。”
“雪原深處,先降天書,後現地寶。天書已被你師父張燦所得,後現的地寶一直了無音訊。不過前幾日雪原突然爆發大地動,估計是地寶現世。我不知道是什麼,但也不想被草原人拿到。你去幫我拿來,定風珠的事便交給我。如何?”
“晚輩明白了。這就動身。”
李季安行了一禮,正要退出,格黑遞給他一塊骨牌。“戴上此物。若遇上雪原人,可以向他們尋求幫助。”
“是。”
李季安拱手退出後,一個男人進來道,“長老,這麼信任他?”
“此人戒備心強,但內心純真,對雪原人無惡意,無貪婪之心。能為部落爭取一分,我便要爭取一分。雪狼,你是各部落的共主,要讓部落生生不息,最要緊的是人,不是食物。你要善於重用部落裡的能人,也要善於物色能幫你的朋友。”
“嗯。既是如此,為何不直接幫他尋來蝕珠細蟲?”
“我要讓他看看雪原人的真實生活,讓他看看部落的悽苦。只要他動了惻隱之心,無論他是否取來地寶,我都幫他尋來細蟲。而且,無論地寶是什麼,一定不能落在草原祭司察布的手中。此外,我還有個私心,他尋找地寶艱難,也就能體會我們尋找細蟲不容易了。”
“嗯。聽說此人斥侯出身,與草原人作戰經驗豐富。大概打仗也是行家。”
“是的。所以,日後你至少要保證不把他推到草原那邊。”
“明白。”
李季安繼續往雪原深處走去。他已經將馬送給格黑,步行上路。在這樣惡劣的風雪中,戰馬很難得到補給。
他在茫茫風雪中,踽踽獨行。除了他孤獨的身影,便只剩下呼嘯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