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錘正在後院打盹。
他沒事就喜歡打盹,彷彿夜裡從來沒有睡飽過。偏偏他又沒有什麼事,店鋪都交給夥計打理,也沒多少生意,張燦又不過來煩他,搞得他只好一直打盹,一直打盹,直到天完全黑下來,夥計關了鋪子,把鑰匙丟桌上走人,他才慢慢直起身來,去吃夥計們給他留的飯菜。
“睡覺比吃飯重要,我睡著了,誰都不要煩我。”
掌櫃的都這麼說了,他們還能怎麼辦?
飯菜特意擱在灶臺上,還溫熱。他把飯菜端到小院的板凳上,坐地上慢慢吃。
這些糙漢子們打鐵的手藝自然精湛,可用來炒菜,已經不能用難吃兩個字來形容了。
他彷彿沒感覺,一口接一口地地吃著,一粒米都沒有浪費。菜湯順著他的鬍子流下來,滴到他髒亂不堪的衣服上。
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李季安。
“吳老伯。”
他彷彿沒聽到,繼續吃飯。
“吳老伯!”李季安提高了音量。
吳大錘就像聾了一樣,繼續吃飯。
李季安不知道怎麼回事,只好從他身邊繞開,開啟宋宜嘉的房門。
屋內整潔,打掃得纖塵不染。
桌椅板凳、櫃子被褥都是全新的,也沒有人住過的痕跡。
他開啟衣櫃,基本都是新衣服,只有兩件穿過的,其中一件還缺了一角,是逃亡途中撕下來給他包紮弄沒的。
他拿起來嗅了嗅,彷彿還能嗅出宋宜嘉的體香。
他回頭看了看院內的吳大錘,重新走了出去。
蹲在吳大錘對面,吳大錘卻當面前沒這個人,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
“吳老伯,宋宜嘉呢?去哪裡了?”
吳大錘往嘴裡扒了口飯,嚼得鬍子都抖了起來。
李季安不再糾纏,提刀就走。
“等等。”他突然開口叫住了李季安。
“怎麼了。”
“我在吃飯,吃完飯告訴你。”
李季安內心已經在打鼓,不過還是拖了把小凳子過來坐下,耐心等候。
吳大錘已經把飯菜吃完。
他把空盤子端進去,又端出來一大碗冷飯。
李季安沒做聲,讓他繼續吃。
其實他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了,自己不願相信而已。
吳大錘把一大碗冷飯吃下肚,覺得胃裡說不出的難受。他不知道中間的曲折,但他知道宋澤浩打破了承諾。
能讓帝王打破承諾,必然是極大、極重要的事情。他不知道是什麼事,但他知道李季安要出事。
“宋宜嘉和陛下見面了?”
吳大錘艱難地點點頭。
“去哪裡了?”
“不知道。宮中侍衛接走的。”
李季安的眼睛有些發紅,聲音也有些嘶啞,“什麼時候?”
“你走的當天。”
李季安的心立刻冷了下來。
“你去哪裡?”
沒有人回應,李季安已消失不見。
他知道宋澤浩還在班師途中,所以他沿官道北上。
私探皇帝鑾駕是死罪,若正大光明地求見,必然只能看到別人想讓你看到的畫面。
他不是衝動的人,凡事都會留幾分,在面對宋澤浩的時候,內心深處其實還會有些怯懦。
那自己如何選擇?
他掩蓋了自己的氣息,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宋澤浩躺在寬大的車廂裡,身上蓋著厚厚的虎皮襖子,精巧的爐子燃燒正旺,把整個車廂烤得暖烘烘的。宋宜嘉早就脫掉了冬裝,換成絲綢裙子,鼻尖上有細密的汗珠不停滲出,手裡搖扇不停扇動。
可宋澤浩還是覺得很冷,身體在不停打顫。隨軍御醫錢喜來看過,冷汗直流。連續幾天,皇帝的額頭已經燙得嚇人,車廂內的溫度也極為悶熱,而他還一直喊冷,明顯是身體侵入了嚴重的風寒。那日落水,會不會已經嚴重傷害到了肺部,加劇了隱疾的爆發?那……
他不敢往下想,這種情況已經不是他一個人可以面對的,要求宮中太醫院迅速來人。
車廂內不斷傳來劇烈的咳嗽聲,宋澤浩已經蜷縮成一團,顯然痛苦不堪。他覺得自己呼吸困難,幾乎快要憋死了;心跳亂作一團,尤其是到了子夜時分,總覺得心慌不已,難以入睡。
他看著在不停為他擦汗的宋宜嘉,情緒有些複雜。
“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