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少則笑道:“姑娘是要重提當年之勇?”
蘇靈兒冷笑搶白:“妾身便提不得?”
弘少則摸摸鼻子,但笑不語。蘇靈兒道:“世人皆道上官清是兵敗投海自盡,只是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他當時不過弱冠年紀,自有大把光陰圖謀東山再起,何至投海自盡?”
弘少則笑道:“當年上官清投海之事,已是江湖疑案,皆因其間緣故,世人知之甚少,無知之人才歸結為兵敗。我卻是知曉的。投海之前,上官清業已身中劇毒阿耨多羅,迴天無力。”
蘇靈兒莞莞而笑,輕輕柔柔道:“不錯。世人只道上官清是兵敗才投海自盡,實則不然,投海自盡是他身中劇毒,萬念俱灰的緣故。阿耨多羅呵,世間至毒之物。嶺南弄氏最擅用毒,竟尊之為神品。那上官清何等精明厲害,天下有幾人能給他下毒,敢給他下毒?呵呵,這毒,可是妾身下的呢!上官清,焉有不死之理!”
弘少則柔聲道:“如此說來,上官清是必死無疑了?”
蘇靈兒本有盛氣,聽此一問卻不言語了。她不是沒有看出來,弘少則言笑中的隱隱怒意。蘇靈兒微微垂著頭,頗有我見猶憐之姿。只差一點點,弘少則便要開口撫慰,不過,他還是生生壓下脫口而出的話。畢竟,上官清仍在人世的訊息,實在太令人震驚,也太令人駭然。不然,他不會在此敏感之時見蘇靈兒。
半晌,蘇靈兒緩緩抬頭,柔聲道:“想來公子已經知道了,上官清尚在人世。”弘少則未料蘇靈兒如此爽快,便微有錯愕之色,卻也沉著臉點了點頭。
“公子但請放心。”蘇靈兒道:“不管他死沒死,不管那個訊息是真是假,只要他活著,我,蘇靈兒,會讓他再死一次!”
蘇靈兒頓了一頓,微微喘了口氣,帶著幾分傲色道:“普天之下能殺上官清的,只有我蘇靈兒!”
弘少則扯了扯嘴唇,不欲與蘇靈兒多談,看了看她身側的穀雨與小滿,話鋒一轉道:“她們也是懸玉使女?”
蘇靈兒道了聲“是”,又向她二人略略點了點頭,穀雨小滿會意,各自報上了名姓。弘少則笑道:“懸玉使女有二十四位,皆以廿四節氣為名,今日如何只有穀雨小滿?”
蘇靈兒道:“大部去了蜀中。”
弘少則看了眼蘇靈兒,道:“蜀中?”
“五日前,懸玉使女十六人,並府中死士二十八人,去了三峽。”蘇靈兒道:“妾身說過,只要他活著,妾身會讓他再死一次!”
“好!好!好!”弘少則連說幾個“好”字,頗為讚許。
“無論那人是不是上官清,妾身是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一個。公子放心,上官清,出不了三峽!”蘇靈兒說著競自笑了,笑得眉眼俱歡。
弘少則拊掌哈哈大笑,一徑笑,一徑道:“怪道父親賞識姑娘,你果然忠心耿耿!”
蘇靈兒只是抿唇笑。弘少則嘆道:“聽父親說,姑娘這些年在江南,為華棣解決了許多麻煩,很是不容易。華棣安撫江南,姑娘當記大功一件。江南王,果然名不虛傳!”
蘇靈兒聽了“華棣”之名,只嗤道:“蒙相爺看重,妾身感激不盡,只是有些名士,看不上我們這些下九流的手段,便是為他們解決了麻煩,也是不領情的。”原來華棣位列三貴,卻也極好風雅,是江南士林領袖。這些年來,他總管江南,很是收買了些士人之心。
弘少則哼了哼道:“若無這些‘下九流’的手段,任誰名士高人,也難在江南立足。”
蘇靈兒笑問道:“公子可已見過華棣?”
弘少則道:“我此番來江南,原不打算見他的。他是安撫江南有功,只是有些事情,用一個女人比用一個名士好!”
蘇靈兒用絲絹壓了壓唇角,又道:“公子日前差人來說的尋欽差趙樸之事,妾身……”
弘少則給蘇靈兒斟滿了酒,卻是穀雨帶來的杯子,復又端起遞與她。蘇靈兒微微皺了下眉,只得伸手接下。弘少則趁機偎了過去,細長的手指輕輕劃過蘇靈兒吹彈可破的面頰,劃上她的鬢髮,取下鬢間那枝海棠,那嬌嬌豔豔若不勝風露的海棠,放間鼻間輕輕地嗅了又嗅,挑著眉直勾勾望著蘇靈兒。
笑意僵在蘇靈兒臉上,她整個身子也極僵硬,胸口一團怒火越燃越熾。然而,她卻不敢任性發作,只能強顏歡笑,擎杯待飲。
偏弘少則還要與她碰一碰杯,蘇靈兒強忍下心間怒意,強迫自己將那酒一飲而盡,且笑著照了照杯底。她又欲再說趙樸之事,只弘少則道:“可有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