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南左近,盤山餘脈一座並不高的山頭上,偌大宅院佔地一整座山頭,何止千畝,千門萬戶鱗次櫛比,富麗堂皇。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能在這裡做個門房,沒讀過幾天書的茅眭感覺自己怎麼著也得比七品官要高一些。
茅眭今年二十有五,年紀輕輕之所以做了門房還是因為自己父親。
茅眭父親年輕時跟著這位大周的唯一異姓王爺南征北戰,是那個最不受人注意的養馬官,後來打仗時候為了護馬丟了條胳膊,夜幕臨念其忠義,就讓他留在府中做了門房這麼個清閒的職務。
只是誰都不曾想到,七年多前這座宅子闖進了刺客,一路橫行,府上那個逢人便愛笑的夫人不行遇刺身亡。
茅眭父親心眼實,任別人如何勸說都覺得是自己的不是,心裡有愧,某日晚上懸樑自盡於門下,臨終前讓自己這個兒子替自己繼續看家。
用自家兒子前程來給自己贖罪,府中上下一片譁然,連夜幕臨都開口勸過,只是不曾想,茅眭比他爹更實誠,就真做了門房。
天已大亮,茅眭揉著眼去開門,剛拉開一條縫便瞧見外頭青石臺階上坐著個人,旁邊站著個光頭,初升的日頭照上還有些刺眼。
茅眭感覺自己眼花了。
倒不是因為光頭,因為坐著的那位。
茅眭腦袋裡第一想法是做夢,都忘了繼續開門。
這邊開門的吱扭聲引得那邊一坐一站的兩個人回頭,站著的光頭穿一身紫襦,擺手招呼,“小眭哥。”
茅眭知道這不是做夢,登時張大了嘴巴,結巴道:“四…四…四…”
“四”了好一陣子也沒個下文,直衝著旁邊揮著掃帚的老漢招手。
上些年紀門房說起來比茅眭父親在這裡看門的時間都久,據說是當年初入沙場做百夫長的夜幕臨第一批袍澤,具體真假與否不可考證,反正這座與京陲城差不多年歲的山頂豪宅,真是這老漢一天一天陪著走到現在。
出於習慣已是早早起床的老漢,按部就班清理著屬於他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看了眼大驚小怪的茅眭,怪著這個自小在他跟前長大的孩子還是這麼不穩當,上前支著掃帚將茅眭杵到一邊,開著門瞧見門口兩人,也是一驚,掃帚都掉了地。
“四爺!”
這一聲大嗓門,把周圍清理宅院的一眾下人視線都引了過來。
隨著茅眭慌亂的開啟大門,院子裡迴廊裡,掃地的灑水的,十多個丫鬟下人算是瞧清了來人,神色如出一轍。
一名光頭尼姑,一名白髮男子。
白髮男子夜鴻圖對這群人的反應不以為意,光頭女尼紫襦卻是皺眉,朝著跑過來的茅眭就是一腳,“咋呼什麼咋呼。”
茅眭仍舊支吾,“四叔你…你咋來了。”
夜鴻圖沒好氣一笑,抬手揉揉他腦袋,徑自走進宅子。
佛家法號紫襦的夜霖翎屈指一個腦瓜崩,罵道:“笨蛋,自己家還不能回了。”
茅眭更是委屈,這個自少年起就守著夜家大宅的門房仍是不相信,壓著聲音五根手指連連搖晃,“七年了。”
結果又換來一個腦瓜崩。
“出家人怎麼光動手。”瞧著紫襦也進了宅院,茅眭不滿抱怨,惹得那位光頭女尼頭也不回的舉著胳膊晃了晃拳頭,以示威脅。
顯然是為了七年來第一次登山,刻意讓自家老閨女收拾了一番的夜鴻圖欠身朝著門房老漢擺了擺手。
這位一輩子都為夜家看家護院無兒無女的老頭子哆嗦著嘴唇,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抬起手拍了拍夜鴻圖肩頭,扭開了臉。
夜鴻圖知道此刻也不宜跟這上了年紀便多愁善感的小老頭兒多說話,又瞧了一圈庭院裡的眾人,佯怒道:“看什麼看,幹你們的活。”
一如七年前還未發生那件事一般,這位本該成為下位家主的男人,總是喝著酒跟這座宅院裡的家丁嬉笑怒罵,全無身份。
父女兩個在偌大的宅子裡七拐八繞到一處別院,月洞門上青石浮雕四個字,洞天福地,筆鋒娟秀圓潤,每字收尾處有明顯抖筆痕跡,這是夜遐邇獨創,意為細水長流。
木製院門微掩,恰有一名異族丫鬟提著水桶出來。
瞧見兩人那丫鬟明顯一愣,隨即施禮,“四爺,小姐。”
難得不帶酒葫蘆的夜鴻圖一路走來已經有好幾次習慣的摸向腰間,這時也是如此,悻悻然的放下手,略一點頭,又朝著別院揚了揚頭,問道:“你在打掃?”
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