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前朝超凡脫俗的大儒曾將人這一生劃分為八重。
第一重是勤學,年幼時,書讀萬卷,追風趕月莫停留,平蕪盡處是春山。
第二重是輕狂,年輕時,年輕氣盛,少年應有鴻鵠志,當騎駿馬踏平川。
第三重是傲慢,青年時,意氣風發,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第四重是坦然,壯年時,經歷恁些,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
第五重是安然,中年時,一切看淡,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
第六重是隨意,老年時,過盡千帆,隨富隨貧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痴人。
到第七重便是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的豁達通透,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
第八重就是個老了老了、一了百了的超凡脫俗,逢人不說人間事,便是人間無事人。
自然是向無閒事掛心頭的無事一身輕,這一大一小兩個好似從來不會有什麼煩心事的人,自然體會不到也理解不了當下裡這三人心思所思所想。
即便是昨夜裡聽說了所謂的扶瀛意圖侵佔大周,小茶還小或許不明白其中輕重,但對於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樂與愁的賀青山而言,已然是到了不同於年齡的第六重的她雖說只是個說書人,也不過是曾給天子說過一回書、有些名氣的說書人,這般家國大事,當然不是她這個升斗小民平頭百姓所該關心該操心的。
自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畢竟,若無閒事掛心頭,日日便是好時節。
這才是高人。
夜遐邇又與賀青山煮茶一輪,乖巧的小茶已然又開始忙活著打掃這座不屬於她的小宅,裡裡外外,忙前忙後。
夜遐邇又起了個話題。
“如果我沒猜錯,小茶應該就是令師賀猷賀前輩的孫女吧。”
輕捏茶盞,賀青山細細品著這泡該是隨處可見的棠茗茶。
這棠茗茶說是天底下最普通的茶葉也不為過,大街小巷的茶攤酒館裡,唯有這棠茗茶是免費,便可瞧出它上不了檯面的價值。
可走南闖北這些年,名頭使然,喝過恁多價值連城甚至是有市無價的絕品好茶,想想當年在東海江寧城觀潮亭裡,受封江寧的寧王王增便與自己煮過一匙“一兩黃金換仙芽”的明前紅袍春,似是也不如面前這一盞裡的淡青色回味無窮。
聽聞夜遐邇說話,沉浸於茶香中的賀青山回神,這次倒沒了先前那麼多心思,道:“三公子不是知道麼,五六年前師父一家被奸人所害,留下唯一一個骨肉,我又舍不下,只能讓她跟著我受些罪,天南海北的轉悠。”
聽聞賀青山提起當年那件震驚朝野的金陵慘案,好像是忘了剛剛對方饒有興趣提到的話題,夜遐邇對此反倒是來了興致,問道:“賀前輩當年得罪了何人,連得他這般和善性子都慘遭迫害?甚至連丐幫如此弟子無數都查不到蛛絲馬跡?”
很是沒有一點姑娘該有的樣子,一手捏著西亳長安城裡老百姓最是喜愛的面油餅,一手端著粗瓷大碗滿盛的米粥,比之街頭閒漢潑皮都要愜意的蹲在椅子上,賀青山沉吟道:“當時我也是在京城,接到幫中訊息後也只是回去處理後事,金陵城官府對此事也語焉不詳,事後幫中兄弟走訪打聽近月餘也無甚線索,隨後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語氣中倒是沒有親人離世後的痛楚,這才應該是大悲無聲且無情。
夜遐邇並未禮貌的刻意去迴避這個問題,繼續問道:“那就真這麼不了了之?”
不曾想就著茶水吃飯的賀青山將碗筷一放,老神在在道:“當然不是。我這麼些年多方打聽,肯定是有線索的。”
夜遐邇好奇心再起。
好似是拿捏住了一局,這個就著茶水吃飯的說書人笑意盈盈,學著剛剛夜遐邇打趣她時的語氣道:“想知道啊?那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夜遐邇愕然失笑道:“你呀,這個學的倒是真快。”
自然也真用不著夜遐邇答應什麼,賀青山直白道:“其實對於當年的事,二小姐真要是有興趣,可以去問問夜四爺。”
夜遐邇倒水的手一顫,濺起些水花。
夜四爺。
整座天下姓夜的只此一家,能有這個稱呼的,也就只有異姓王爺府裡那個及冠之年不加朝廷賞賜的侯爵之冠、而立之年不受王爵子嗣順繼的侯爵位子,整日裡只是醉醺醺的窩在盤山裡的靠山王夜幕臨獨子,夜鴻圖。只因是無職無位亦無權,相熟不相熟的就依他在家行四,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