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高懸,時值正午,已是春日的氣候越發和煦,春風送暖,日頭在正午裡也是顯得刺眼。
京城南,盤山,半山腰。
風過竹林沙沙,有鳥雀喳喳。
有一年四季著一身素衣的白髮男子彎腰挖著竹筍,罕見的是這日裡竟沒像以前那般邋遢,臉上甚是寡淨。又有五六個衣著各異的男女飛也似的由山上奔下,幾個起落便閃進了那遍插鋼刀的竹林中。
因為心愛的女子生前喜好這節節高的內在品質,這般堅韌挺直的氣節,是以夜鴻圖整理出好大一塊空地,從別的地方直接移植過來這些各式各樣的竹子,經過這些年悉心照料,近幾年裡一到春初,竹筍便是相繼冒出,層出不窮。
原本只是任其野蠻生長,只是後來那個被家裡喚作“老閨女”的大女兒因得自小吃齋,前些年清明來祭墳時閒極無聊挖了幾顆稍一醃漬,倒也的確讓人食之味美口舌生津,也就是從那時起,每年春季挖筍也就成了夜鴻圖的例行。
聽聞有人過來,夜家四爺直起腰身瞧去,看著是十二馬前卒裡的幾位弟兄姊妹倒也不稀奇,畢竟在這個被視為盤山禁地的所在能來去自如的,整座山上也就那麼有數的幾個人。
當下便是玩笑道:“怎的一次來了這麼些人,知道今天和老閨女挖筍吃,這都是狗鼻子不成?”
“四哥!”白髮男子的打趣被當先一名臉帶硃砂記的高大漢子打斷,“二小姐和三公子回來了。”
這人正是平時經常會來陪著夜鴻圖喝酒聊天、於馬前卒中身處午位的夜圓,也是這十二人裡唯一一位夜姓人。
正欲彎腰繼續忙活的白髮男子手上動作明顯一滯,又直起腰來,只是並沒有去看那幾個人,似是消化著這句話的意思,沉吟道:“這才回來?”
也就幾個呼吸後就又很是納悶道:“他們回來這事你們不早就知道了?大驚小怪的什麼勁?”
爾後繼續彎腰挖筍,顯然這件事並沒有讓他放在心上。
這幾人對於夜鴻圖此番反應頗是不解,一個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面面相覷,其中一人排開另外幾人越眾而出,卻是個一身青衣的四十多歲女子,身材修長,劍眉星目英氣逼人,打扮裝束明明是女子卻生就一副男兒相,也是颯爽。
此人是馬前卒裡身處辰位的凌瓏,眼下也是眉頭微蹙臉上說不出的著急,道:“四哥,你這是什麼意思?王爺不在你倒是給個準話,你要是不願意下山,我們自行去找就是。”
“他孃的,你這是自家孩子都不準備管了?上頭要是翻起來舊賬,兩個孩子咋辦?”
旁側裡一精瘦漢子氣急嚷嚷著附和道,這位是身處申位的侯生雲,莫看他一副瘦弱樣子怕是風大些就能吹倒一般,脾氣可是暴躁的很,火藥一般點火就著,即便是在被他們這夥弟兄姊妹視作義父的夜幕臨那般說一不二的人面前他也敢頂上幾句嘴,“你要是不管,老子這就下山接他倆,但凡老子找到了,我看你們誰能找得著!”
那瘦小漢子說罷欲走,只是剛抬腳便被身旁拄拐漢子一把拉住,正是前往武當救治過夜三更的兔兒爺,一個勁的朝著侯生雲使著眼色。
十二馬前卒自小便被夜幕臨收養,同氣連理情同手足,僅僅是一個眼神便能瞭解對方心中想法,只是眼下那生性暴躁的侯生雲急不可耐,哪會注意兔兒爺的意會?
想要甩手掙脫的侯生雲卻又聽得最先開口的夜圓道:“你要不破個例去找王爺問個準信?這倆孩子太不叫人省心。”
只是當初頗有氣魄拒絕了世襲罔替的夜家四爺索性蹲下了身子,這次連手上動作也停了,卻仍是不發一言,似是眼前這顆很是肥大的春筍要比自己兒子閨女都更有吸引力。
這時旁邊木屋裡走出個著紫色短襦的光頭女子,端著洗淨的衣物,一邊忙活著晾曬一邊道:“小馬叔,他倆沒有直接回山裡肯定也是有他倆自己的打算,咱們就別瞎擔心了吧。”
又一魁梧漢子,膀大腰圓虎背熊腰,眼若銅鈴鬚髮皆張,大嗓門震天響,離得近的那幾位都是欠了欠身子,就聽這漢子近似於吼似的道:“三公子不是都……”
只是這嗓門極大的漢子甕聲甕氣的剛一張嘴就被一旁一名小巧婦人拽了一個趔趄,緊接便識趣地閉上了嘴,晃著腦袋生悶氣。
這兩人是馬前卒裡唯一的一對兩口子,醜位的牛犇和未位的洛陽。
別看牛犇五大三粗,身材好似小孩一般的洛陽在他跟前相差懸殊,可是牛犇卻是出了名的懼內,有著同東都一樣名字的洛陽一個眼神就能讓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