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嘴裡的葉子,抿在唇間吹起了調調。
曲子悠悠,蒼涼,悲愴。如銀瓶乍破,如珠落玉盤,聲調筆直尖銳,惶惶大漠孤煙,慼慼長河落日,在這以黃土呈主色調的城中,也是吻合。
“他會伺候人。”大守捉郎說了句不著邊際的話,引得少年側目瞄了他一眼。
這人洞察力不一般。
少年知曉大守捉郎口中的“他”便是叫做伍六七的小守捉郎,想想也是,自小便寄人籬下,若是不懂得察言觀色、不懂得服侍伺候,怎能安安穩穩的活到現在?
“臉上怎麼弄的?”少年忽然開口。
不提名也未道姓,當事者也知道問的自己。
“殺人。”大守捉郎復又叼上葉子,“殺了個欺負我家婆娘的人。”
少年停步,轉身。
正自低頭只顧前行的伍六七一個不留神撞在少年身上,頭低的更厲害。
少年頭一次去正視這個舉止輕浮話又多的大守捉郎,年齡在三十歲以下,多年在西域受風沙打熬的面板乾澀異常,應該是多年不曾認真打理的頭髮亂糟糟的頂在頭上,也恰巧蓋住那塊塗墨,再加上那頂像是撿來的破爛羊皮瓦楞帽的擠壓,旁人一眼還真瞧不到那塊印記。
少年回身繼續走。
“我以前很膽小,跟著村裡人出海打魚,風大了我都要躲在艙裡不敢露頭,他們都罵我沒出息。魚我也不敢殺,血淋淋的亂撲騰,我爹說我這樣在以打魚為生的海邊早晚得餓死。”
“其實我家婆娘死的時候就在我懷裡,她跟我講讓我別給她出頭,她死了不要緊,不想讓我把後半輩子再搭上,得好好活著。”
“你說這娘們,什麼時候輪到她給爺們做主了?”
“你說我一個大老爺們,連自家婆娘都保護不了,活著有啥意思?這輩子搭上就搭上唄,不還有下輩子呢嘛。”
“我殺人的時候不敢下手,趁他在船艙裡睡覺的時候我搬了塊石頭就砸,頭一下砸偏了,沒砸死,他爬起來就跑,我朝他腦袋就砸過去,暈了,我就坐他身上接著砸,頭都爛了,我吐了一地。”大守捉郎說的很輕鬆,然後,“嘿嘿。”
大守捉郎最後那聲笑,嚇得小守捉郎不自覺的離他遠了一點。
少年不說話,看到寫有安民巷的牌子拐彎,又道:“你叫什麼?”
“忘了。”大守捉郎說的很自然,“營裡都叫我阿大,因為我力氣大飯量也大。”
街道遠處一匹駿馬疾馳而來,騎手身著一身藏藍色驛卒官服,口裡嚷著“閃開閃開”。
拐彎的小守捉郎伍六七反應過來已是不及,少年探手去抓,卻是那個忘了名字說是被人叫做阿大的大守捉郎先前一步攬住伍六七後退兩步。
“老殷頭手底下的崽子越來越沒數了,伍六七,下次給老殷頭打酒尿上半壺。”阿大朝著驛卒叫罵,卻是說給伍六七聽,然後,“哈哈哈哈。”
陰晴無規,哀樂不定,此人城府非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