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屑道:“好大的口氣。”
夜三更一陣頭大,“你口氣更大。”
夜遐邇當下在弟弟背上直了直腰,清了清嗓,頗有一副學究講課的樣子,道:“我還說錯了不成?太祖天問帝一統南北之後就奉行黃老學說休養生息,輕徭薄賦勸課農桑。一直到了武建帝一朝,更是遵從內閣首輔顧明之的建議,推行清靜無為的政策,與民休息垂拱而治,輕佃租、量吏祿、度官用,以賦於民。在位三十五年,宮室閬苑、犬馬服御無所增益。到武建帝三十年,便是政不出戶、天下晏然,邢不常用、罪人如稀,民務稼穡、豐衣足食。文勝帝登基後檢查國庫,那些個言官是怎麼說的:京師之錢累百鉅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腐敗不可食作。文勝帝不過是拾人牙慧,還好意思有感而發,沒上五輩開拓守成,他發的出來嘛。”
對一向口無遮攔的姐姐都無可奈何的夜三更苦笑,道:“殺頭的啊大姐。”
旁邊的驛卒頭低的更甚。
夜三更道:“小哥不要多想,我姐一向口無遮攔,你權當聽個樂。”
驛卒很識趣的閉上嘴不再說話。
是不敢再說話。
誰知道這女人還會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言論,忒也嚇人了。
驛卒低頭只顧前行,驛馬不得上山,他這一路只能步行。
夜三更忽然停步,因為前面便到訪幽亭,裡面有個人。
花豹匍匐在地,黃雀立於其背,搖頭晃腦,梳理羽毛。
小道童站在亭中,在看向這邊時,更是手足無措。
夜三更的忽然停步夜遐邇自然能察覺到,微微起身不等開口,夜三更已先道:“張雲集,應該是在等你。”
對於這個說要為自己證道、讓自己等一紀的小道童,夜遐邇談不上有什麼過分心思。
自從行了成人禮後在京城也倒是收到過不少貴族公子少年俊傑的交往拜帖,不過真要說起來,如前幾日那般被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如此當眾表達愛意還真是頭一次,倒讓夜遐邇窘迫至極。
由弟弟背上下來,被弟弟送到訪幽亭,這個伶牙俐齒被聖師稱作舌燦蓮花的眼盲女子好像頭一次不知道說什麼。
小道童搓著衣角,稚嫩臉龐紅如朝霞。
尷尬氣氛在小道童終究忍不住的一句“走啊”的詢問中被打破,卻又在夜遐邇一句“對啊”的回答後再度恢復寂靜。
終於,小道童在長長吐出濁氣後,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道:“你以後還會來武當嗎?”
夜遐邇“嗯”了一聲。
“等我長大了,師父答應我下山,我能去找你嗎?”
不知道說什麼的夜遐邇又“嗯”了一聲。
“那就好。”小道童聽到了想要的答案,高興異常,“你不用等我,什麼都不用等,權當小道修行路上有此一劫,現下在劫難逃,便要畫地為牢,不敢奢求施主青眼,只此一嗯,小道便心中有數。施主,前路漫漫,萬望珍重。”
小道童執禮。
夜遐邇回身,她沒說話。
“一路順風啊施主。”
攀上弟弟的背,她又“嗯”了一聲。
聲音很小,他卻淺笑。
……
……
“怎麼不說話了?”
“困了。”
“大姐,剛睡醒還沒一個時辰。”
“回籠覺。”
“……”
夜三更不免腹誹,這真是奇妙的緣分啊。
“你別睡,我給你背首韻文。”
“喲呵,你還會背這個?”
“你聽啊。”
那年,有個樓蘭姑娘不辭而別,有個少年且飲且酩酊,有個少女醉眼朦朧敲酒碗、敲菜盤、敲桌沿,推杯換盞撞壁叮噹響,酒後小歌謠。
“薄酒一盞過往付笑談
箸倒杯殘世事且旁觀
醉裡不管紅塵中因緣
夢醒再看輾轉又幾年
霸上柳色三月三曉風追月已入眠
有人打馬過江畔水中倒影不是柳條有三千
卻是丹青裡紅顏溢滿
鴻門風沙天外天夜含吳鉤是自然
有人策馬來設宴房裡酒客走後茶涼何人添
該著水墨外流連忘返
誰等你在庭院希律馬聲擾清閒
你看誰在門檻淺笑梨渦是不見
你可知這宴擺下因由百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