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琦的腳步聲逐漸離去,景成帝端起酒杯,將杯中的酒液緩緩灑在地上:“冬兒,朕答應你的事情,朕盡力了。琮兒會好好地活著,她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背井離鄉,這是最好的結果了,你也不能太苛求朕。”
回應她的只有一片寂靜。
又過了許久,另一道腳步聲漸行漸近。
“母皇。”
景成帝看著元琮。
這幾個月的起起落落,令她消瘦了不少,臉上也帶著些許病態,只是神色舉止依舊從容鎮定。太女在她的教導下,長成了極具風骨的樣子。作為皇族,她品性極佳,作為太女,她卻是不合格的。
景成帝神色有些複雜:“坐吧。”
元琮坐在方才元琦的位置上。
沒有宮侍進來收拾,元琦用過的杯子還放在一邊,地上潮溼的酒液赫然在目。
元琮笑問:“母皇方才同三妹喝酒?”
景成帝挑眉:“你怎知是老三?”
“這裡是父後的寢宮,陪母皇喝酒的,就必然不是哪位父君了。如今四妹六妹禁足,剩下的妹妹們,似乎還不足以陪母皇解憂,那便只能是三妹了。”
景成帝嘆了口氣:“如今看來,的確是老三最合適。”
“東宮的違製品,是母皇安排的嗎?”
景成帝抿了一口酒,聲音中帶了些笑意:“你如何得知的?”
元琮也笑了:“因為手腳做的太乾淨了。不僅刑部和御史臺什麼都查不出來,三妹說,她央著棠父君把後宮篩了一遍,也是一無所獲。前朝能瞞過刑部和御史臺,後宮能瞞過棠父君和掖庭司,除了母皇,兒臣想不到別人。”
“老三布的局也太黏糊了,朕不下一劑猛藥,現在朝堂上還鬧哄哄的不得消停。”
元琮卻沉默了:“以三妹的心性手段,不可能想不到這個辦法的,可是她不敢。”
元琦要忌憚的東西太多了。她知道元琮是景成帝的心病,又不敢用力太猛惹來猜忌,只能徐徐圖之。
想起了這一記猛藥帶來的後遺症,景成帝聲音冷了下來:“沒有這些違禁品,朕倒是不知道老四和老六,竟一心想著朕這個位置,連一點姐妹之情母女之情都不念,偏偏又沒那個瞞天過海的本事。”
元琮也有些難過。她對這些妹妹一直都一視同仁,沒想到她們卻想著置她於死地。她在東宮禁足期間,年長的幾個妹妹中,只有元琦在外替她奔走,甚至不惜調府兵入城,擔著謀逆的風險爭取時間。
“琮兒,”景成帝的聲音悶悶的,“你想過清兒那樣的生活嗎?”
元琮從自己的思緒中抬起頭來,對景成帝突然提起來的話題十分不解:“大皇兄?”
“清兒從小就是個坐不住的,這麼多年跟著書忱在外面跑,人倒是穩重了許多。”
元琮笑道:“小時候母皇南巡,大皇兄就說以後要看遍天下的名山大川。”
“那你呢?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嗎?帶著劉氏和蘿兒一起。”
元琮一怔,笑容凝固在臉上。
自她降生起,就被冊封為太女。太女意味著皇帝百年之後,天下都是她的,但是她卻不會有機會如同元清那樣,用自己的雙腳,丈量山河。
羨慕嗎?
元琮感覺到自己心跳極快,同時也明白了景成帝問話的用意。
安排她的退路。
“你父後臨終前,囑咐朕的最後一句話,讓朕保你好好活著。朕給你一塊封地,但是遠離大周,你可以隨心所欲地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元琮沉默。她這樣敏感的身份,即便遠離大周,難保不被有心人利用。屆時戰亂一起,景成帝和新帝苦心經營的盛世就要破滅了。
“朕知道你生在大周長在大周,驟然要遠離故土……”
“母皇,兒臣不是不願意。”元琮知道景成帝為了給衛皇后的一句承諾,已經殫精竭慮,“兒臣這個身份,不論離大周多遠,只要有人有心利用,都是禍患,倒不如讓太女身故,斷了源頭。”
景成帝一時間語塞。
元琦為了報年幼時幫扶的恩情,不惜以身犯險,冒犯皇權。元琮為了新帝權柄穩固,寧願捨棄皇室的身份。
沒有母親不願意看見女兒們手足情深,景成帝心中的鬱結消散大半:“太女身故可不是小事,關係到諸多士族的命脈,衛家便是首當其衝,你可想好了?”
元琮輕笑:“給兒臣一塊封地,是三妹的主意吧。她能容得下兒臣這個危險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