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偌大的永安陷入了深深的寂靜。
子時,絕大部分人都已經陷入了深深的夢鄉,但蕭辰卻依舊毫無睡意。
坐在被歲月和雨水洗滌得灰白的城牆之上,蕭辰摸出了懷中那封戰書。
戰書上的內容簡單明瞭,他葉知初明日將會大舉攻城,要蕭辰做好準備。風雨欲來前的安靜,讓人有種近乎窒息的緊迫感。
而關於葉知初這封戰書的目的,蕭辰想到了兩種可能,一是葉知初勝券在握,這是給蕭辰的一種心理震懾,二是早在十國之亂前,其實戰爭的模式根本不是現在這樣。
那時候的戰爭,還處處充斥著禮和規矩,就連從軍的人,都大多是貴胄子弟,尋常的寒門,根本沒有機會報效國家。
戰爭之前,必須得下達戰書,並約定好地點,在遠離城鎮的地方進行決戰,其目的就是為了不擾民。
而戰鬥也很有意思,但凡有士兵受傷,另一方必須停止攻擊,讓他安然離開戰場。就算是對手戰敗,也僅可以追擊千米。
可下達戰書的戰爭,形式化的戰鬥,也隨著一個人的出現,被徹底打破。
而這個人,正是現在蕭辰王府的季無雙。
十國之亂時,李敢和季無雙臨危受命,在上元城一戰,季無雙坑殺七萬敗將,至此天下戰爭格局,就此發生改變。
從情報中蕭辰瞭解到,葉知初此前乃是十國中已亡國的越國遺民。越國重禮,當初季無雙破壞了戰爭方式,最憤怒的就是越國軍民。
只可惜,野心勃勃的各大國主,很快就被季無雙這種以殺戮征服的戰爭曲調所影響,他們不僅沒有責怪季無雙,反而在後續的戰鬥中沿用了季無雙的戰術。
至此,戰爭成了流血掠奪和征服的手段。
任何東西,一旦脫離了規矩的束縛,就會變得無比可怕,戰爭正是如此。
也因此,當初的十國之亂,才會導致天下無數百姓流離失所。
如今再見到戰書,蕭辰心中滿是感慨和唏噓,它再也不是曾經象徵著走過場的戰爭序曲,而是一場地獄風暴的號角。
勝,永安得存,敗,永安灰飛煙滅。
可無論勝負,都註定了有無數人將會永遠留在今夜這片看似祥和安靜的大地。
站起身,蕭辰感覺有些腿麻,舒活了一番筋骨,蕭辰走下城樓,朝著白牆走去。
迷濛的細雨打在蕭辰臉頰,讓原本產生了一絲睏意的蕭辰忽然清醒了不少。
他想去看看那些將士,因為今夜一見,或許就將是永別。
剛走下城樓,蕭辰卻發現了關赤的身影。
此刻的關赤手持狼牙棒,靠在城牆上,神情有些落寞而複雜。
“你這是?”蕭辰問道。
“我在想,我來幫你,到底是對是錯。”看著蕭辰,關赤沉聲回答。
蕭辰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凝重道:“陪我走走吧。”
二人心事重重的走在青石搭建的大道上,默契的一言不發。
“永安的終極一戰就要來了。”領頭的蕭辰忽然說道。
關於葉知初戰書一事,蕭辰除了告知吳良,讓他去做準備之外,其餘人幾乎全都不知道。蕭辰刻意這麼安排,一來是為了不引起城內恐慌,二來也是自欺欺人,永安的安寧,能多一刻便是一刻。
“我知道!”關赤仰起頭道:“在來永安的路上,我就聽黔國方面說到了這個訊息。”
蕭辰沒有說話,從眼前的情況來看,關赤並沒有將這個訊息告訴其他人,這一點上,蕭辰還是有些感謝眼前的紅臉漢子的。
低下頭,關赤繼續道:“今日在白牆下我殺了那個黑衣人之後我就一直在想,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對是錯,我來幫你,就意味著要殺黔國的人,可我不幫你,黔國的人又要殺你。怎麼看,捲進來都不是正確的選擇。”
“後悔了?”
“我關赤做的決定,就沒有後悔的時候。我只是在為那些即將逝去的無辜生命感慨。”
蕭辰嘆息道:“戰爭嘛,就是這樣,無可避免的。”
“以前魏國遭遇夏國入侵的時候,那時候朝中便有老臣撰寫了一封驚天地泣鬼神的譴責書函,以此譴責夏國這等不仁不義的行為。結果卻導致魏國接連丟了無數的城池,小時候每當想起這事兒,我對那些個腐儒就提不起什麼好感來。”
“可現在永安戰事在即我再想想,若是一封譴責書函能避免這場戰爭,那真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