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正經受莫大的苦楚,似在苦苦壓制。
公孫綠萼暗想:這黑衣僧是得了什麼怪病麼?怎的如此痛苦。
看他難受,公孫綠萼不知為何,心裡也跟著難受,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就是莫名的憐憫這個不曾謀面的怪僧。
再過片刻,黑衣僧的吼聲更加急促,直似上氣不接下氣。
白眉老僧見狀緩緩的道:“不應作而作,應作而不作,悔惱火所燒,證覺自此始……”
這幾句偈語輕輕說來,猶如一陣清風,在黑衣僧牛吼一般的喘息之中,仍令人聽得清清楚楚。
公孫綠萼內心篤定,剛才千里傳音之人定是這個白眉老僧了,他內力之深當世罕見,也不知誰人能敵。
思緒間,又聽白眉老僧繼續念道:“若人罪能悔,悔已莫復憂,如是心安樂,不應常念著。不以心悔故,不作而能作,諸惡事已作,不能令不作。”
他念完偈語後,黑衣僧喘聲頓歇,呆呆思索,低聲念道:“若人罪能悔,悔已莫復憂……師父,弟子深知過往種種,俱是罪孽,煩惱痛恨,不能自已,弟子便是想著‘諸惡事已作,不能令不作’,心中始終不得安樂,如何是好?”
白眉老僧道:“行事而能生悔,本為難得,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
黑衣僧又道:“弟子惡根難除,十年之前,弟子皈依吾師座下已久,仍然出手傷了三人,今日身內血煎如沸,難以自制,只怕又要犯下大罪,求吾師慈悲,將弟子雙手割去了罷。”
白眉老僧道:“善哉善哉!我能替你割去雙手,你心中的惡念,卻須你自行除去,若是惡念不去,手足縱斷,有何輔益?”
黑衣僧全身骨骼格格作響,突然痛哭失聲,說道:“師父諸般開導,弟子卻總是不能除去惡念。”
白眉老僧喟然長嘆,說道:“你心中充滿憎恨,雖知過去行為差失,只因少了仁愛,總是惡念難除,我說個“佛說鹿母經”的故事給你聽聽罷。”
說著盤膝坐下,公孫綠萼與獵戶也是默然靜聽。
卻是一篇獵人與母鹿之間的佛門寓言,黑衣僧聽了這故事,淚流滿面,說道:“此鹿全信重義,母慈子孝,非弟子所能及於萬一。”
白眉老僧道:“慈心一起,殺業即消。”
黑衣僧應道:“是!”
白眉老僧道:“若要補過,唯有行善,與其痛悔過去不應作之事,不如今後多作應作之舉。”
說著微微嘆息,道:“便是我,一生之中,何嘗不是做了許多錯事。”說著閉目沉思。
黑衣僧若有所悟,但心中煩躁,總是難以剋制,抬起頭來,只見對面的少女呆呆的凝望自己,眼中似發光芒。
黑衣僧一怔,總覺得曾在什麼地方和此人見過,且異常的親切,剛轉過頭來,又忍不住望了她一眼。
公孫綠萼按奈不住內心的猜疑,轉頭對白眉老僧問道:“您可是一燈大師?”
白眉老僧聞言一怔,而後緩緩點頭:“施主認得老衲?”
公孫綠萼內心劇震,雙眼瞬間留下淚水,偏頭望向黑衣僧,哭道:“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