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頗有些疑惑,但也只不過一瞬,我便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方兄弟,李某有一事不解,還請你賜教。”
“哦?”方進淡定從容,語氣也是不緊不慢,“先生請講。”
“你之前跟我說過,你和我說過的事,都是真的對吧?”
“對啊,我能告訴先生的,自然都是真話。”
“那就奇怪了。”我搖了搖頭,並嘆了一口氣,“你曾說你是萊山派神鋒無影秦立信的徒弟,你師父與人比武落敗身死,對方是一個姓李的男子,身邊還跟著一個盲女。對不對?”
方進點頭道:“正是,並無一字虛言。”
“這個姓李的男子,多半就是肇郡的游龍李謹對吧,你那天應該也聽到憐影姑娘說的話了。”
“沒錯。”
“那你立志為師報仇,想學藝堂堂正正擊敗李謹,那是真的咯?”
“先生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我看著他的眼神,難掩失望,“你既然對待仇人尚且希望光明正大的擊敗對手,為什麼對我卻這樣?”
方進一下子沉默了,過了半晌才道:“先生武功太高,若正常狀態,我不是先生的對手,只好出此下策。”
我一聲嗤笑,轉過身去,望了望天邊的血色一般的殘陽,慢吞吞的迎著日光踱了幾步,道:“我和你從前沒有恩怨,你都要用如此手段對我,又談什麼堂堂正正的去擊敗李謹?你自己看看你的手段。”
我揚手指了舊宅門前的那一群傀儡,感覺心如刀絞一般,痛的我眉頭都皺了起來。我提氣厲聲喝道:“你為了殺我,把活人變成了傀儡,把無辜者殘殺殆盡,把明鏡坊變成了修羅場。你和我到底有什麼血海深仇,你要待我至此?!你一身功夫,不可謂不高明,你卻自甘下流,墮入魔道!你這樣的人,竟然還敢大言不慚要堂堂正正的為師報仇!還是說,根本就是你師父把你教成這個樣子的?你師父又到底是什麼東西!”
方進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的,最後漲紅得如豬肝一般。我暗暗凝神,果然片刻之後便見方進一聲大吼,飛起身子迎著夕陽提劍朝我衝了過來。我提聚全身功力,在他雙腳離地的那一瞬間,便猛地揮劍從左下往右上劈空一撩!
只聽得一聲淒厲的慘呼,血光迸現之下,方進斜著身子,急速的朝外翻滾之後落到數丈之外。他單膝跪在地上,身上一道長長血痕,從小腹斜上至胸口。我不由的暗暗可惜,他雙手仍舊沒有放下,橫著佩劍擋在脖頸之前,最致命的後半截劍氣,竟然被他擋住了。
方進原先站立位置的正後方,卻忽然發出什麼東西倒地的聲音。日光昏暗,我依稀看到地面上似乎凹了半截,只蕩起的一片白色的衣角。我愣了一瞬,隨即便好似血液全部都湧上頭頂,腦子裡嗡嗡作響,心裡也是砰砰亂跳,連忙一個縱身飛撲了過去。片刻之後我便從地上抱起一個染血的身影,一時間只覺天旋地轉心膽欲裂——
“晴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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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初晴手中的劍落在地上,正是鳳凰的佩劍寒霜,人委頓在我懷裡,左手捂住了脖子。鮮血不停的從她的指縫中滲出,不一會兒便染紅了半身白衣,煞是觸目驚心。我丟下劍,又從身上撕下一大片衣角,手忙腳亂幫她按壓住傷口。
鄭初晴大口的喘著氣,臉色惶急,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我,右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說了聲:“快……走!”
“你別說話!”這個出血量,我不敢確定是不是傷到了主動脈又甚至是氣管,只覺得四下仍舊有鮮血不斷滲出,她雪白的脖子和我的雙手都似乎要被鮮血浸沒,連她脖子上的那條金色的項鍊也被血色掩蓋得黯淡無光。我心如擂鼓,恨不得再長几隻手,幫她把傷口捂個結實。
“你聽我說。”鄭初晴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呼吸越來越急促,聲音卻變得含糊且勉強,也不知道是因為被按壓住了脖頸還是因為人大量失血太過虛弱,“我看到……周……參將了,他帶了……軍隊!你快走!快……走!”
聽到這個訊息,我竟然心中毫無波瀾,或許是早已經涼透,早已沉底了罷。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柔聲道:“我走不了了。沒有人幫你按住,你會死的。我倒是希望周參將能來的再快一點,他知道你的身份,會想辦法讓人救你的。你別害怕,軍隊之中這樣的傷口只怕是見的多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鄭初晴此時嘴唇上的血色都褪了大半,她努力微微張開嘴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似乎已經沒有力氣發出聲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