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蕖與蘇芙荑不是戰士。
若是戰士,在身臨絕境之時,大約會拼死戰至最後一刻。
她們雖為武者,但在武者之前還有一重身份——貴族。
貴族們講究體面。
在用盡了一切方法仍無力迴天後,兩人將這局面歸咎於自己的疏忽大意與學藝不精,坦然接受自己的結局。
但有人不接受。
劍光閃過,槐問空後退幾步,面色一厲。
房伯持劍站在蘇氏姐妹身前。
槐問空雙眼微眯,又漸漸放鬆了下來。
眼前這位上了年紀的中年男子,剛才是用他那殘破不堪的身軀拼死出了一劍。
此時的他可以說是真的耗盡了。
槐問空看出了這一點後,搖頭道:“何必呢?一點意義都沒有,而且怕是要折壽啊。”
房伯笑道:“說的像是我能活過今夜似的。”
他的聲音像是淒冷殘風穿過破窗,既空洞而虛弱,一副將死之人的感覺。
“你又不姓蘇,用得著這麼賣力?”槐問空平靜道,對房伯並沒有冷嘲熱諷,聽其言語似乎還有些為他不值。
“子通於我有恩……”房伯的聲音更微小了,視線垂在地上,不知是在回憶往過還是連抬眼的力氣都沒了。
蘇若蕖與蘇芙荑看了過去。
對她們來說,這位比父親年紀更大的老先生是一位德高望重、深受父親信任的存在。
他從未談起過自己的過去,雖然在關鍵事情上有不小的話語權,但平日裡其實沒多少存在感。
餵魚、修盆栽,坐在躺椅上曬太陽,儼然一副老爺爺做派,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
其實房伯不談自己如何與蘇子通相識,如何成為蘇家門客,並非是因為過去多麼黑暗絕望、多麼令人不堪回首,僅僅只是因為沒什麼好說的。
不值一提罷了。
一飯之恩嘛,蘇子通願意把困苦瀕死的自己當人看嘛,老套的要命,真的不值一提。
幾十年歲月在他模糊的眼前閃過。
他感慨,自己在蘇家的這麼多年,其實好像也沒為他們做多少事。
一年裡至少200天都是閒著的,白吃白養,還跟他們一起混了個貴族的名頭。
槐問空的眉頭一皺,握劍的五指微緊,隨即便要有動作。
忽然一旁哥哥的聲音響起。
“我對房先生早有耳聞……”
槐問雲朝他拱手作揖。
“我向來是很敬重您這樣的人的。若非有您在,蘇子通恐怕早已命歸九泉。現在您又為了保護她的女二落得這番下場,實在令人不忍。”
房伯毫無反應。
他聽得一清二楚,但並沒有因對方恭維幾句就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
理由很簡單。
房伯問道:“那麼,你是想把我綁到你們大伯墳前,讓我給他磕幾個頭再死?”
當初他們的父親——槐只家主死後,這二人的大伯氣勢洶洶來找蘇只尋仇。
結果把自己也交代了。
親手殺死他的人就是房伯。
“房先生誤會了。”槐問空笑了笑,“他那種人,死得好!”
“若非大伯為登家主之位,急於證明自己,想必如今還在與我們明爭暗鬥吧。”槐問雲感慨似的說道,“還要感謝房先生讓我們省去了一大麻煩呢。”
房伯沉默片刻,強行打起精神,說道:
“死去的千金小姐只會帶來對方的怒與恨,而活著的卻能拿來做更多的事情。”
兩姐妹看向他的目光有了明顯的變化。
房伯是在告訴槐問雲,不要殺她們而是拿她們來做人質,以此威脅她們的父親蘇子通。
槐問空玩味地笑了笑,問道:“房先生您這是何意啊?”
“我好歹是看著她們長大的,總不忍心看她們死在這裡。”房伯坦誠道,“而且我說的不無道理吧,你們覺得呢?”
蘇芙荑說道:“房伯,您是要我們受人之辱?”
房伯聞言,眉眼垂得更低了。
蘇若蕖說道:“房伯,您與父親相識這麼多年,您覺得倘若我與芙荑,他會怎麼做呢?”
房伯說道:“至少他絕不會拋下你們。”
蘇若蕖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有些道理,但是沒有這個必要。”槐問雲明確地拒絕了。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