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臺上說書人已進了後間,剛剛的小童也奔過來,臉頰紅紅地說道:“先生已下堂,邀兩位一敘。”
沈止罹擦擦手,將滕雲越剝好的瓜子仁捧在掌心,跟著小童進了後間。
“久仰先生大名,先生書說的好,小子慕名而來,還望先生解惑。”
沈止罹落了座,言笑晏晏。
“當不得大名,不過在市井間混口飯吃罷了,不知後生有何疑惑?”譚先生捋捋鬍鬚,讓小童奉了茶。
“多日前聽過先生說的傀族一書,著實精彩,小子回家後輾轉反側,找了多家書舍都未有記載,不知先生從何得知?”沈止罹捧著茶杯,臉上是單純的疑惑。
譚先生捋鬍鬚的手一頓,攀上皺紋的眼睛眯了眯,端起茶杯吹沫。
沈止罹也不著急,從袖中摸出幾粒碎銀擺在桌面,語氣誠懇:“不瞞先生,小子家傳刻木手藝,如今生意慘淡,正愁生計,還望先生慷慨解惑。”
清脆的銀塊撞擊聲響,譚先生垂眸看向推到自己手邊的碎銀,臉上露出笑來,喚來小童去裡間拿了本書出來。
那書書皮殘破不堪,還缺了個角,紙頁泛黃,挪動間還掉下點點碎屑。
沈止罹接過譚先生遞過來的書,細細翻看,發現書上字跡潦草,部分字句模糊,像是墨跡未乾時被人匆忙塗抹。
“約莫三旬前,我晨起時在門邊發現這本書,書上記載了傀族一事,我本是當作志怪雜談,沒想到沒過多久便出了傀儡襲人事件,我便稍加改編,用作說書了。”
譚先生將桌上碎銀收入袖袋,臉上笑眯眯的。
沈止罹合上書頁,面上笑意未改:“多謝先生解惑,此書有些許晦澀,不知先生是否可以借我些時日翻看?”
說話間,又幾塊碎銀推過去。
譚先生臉上笑意更甚,話語也多了幾分親近:“後生不必拘禮,你若需要便拿去,左右留在我這也無甚大用。”
沈止罹笑意更深,看著譚先生將碎銀收入囊中,語氣恭謹:“多謝先生割愛,小子感激不盡。”
小童將他們送至門口,沈止罹取出幾枚銅板,彎下腰身,柔聲對小童說道:“小先生不必送了,我尋這古籍聊以生計,日後賺了銀錢少不得前來孝敬,還望轉告先生莫要透露。”
小孩將銅板攥緊,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聲音甜甜的:“知道了哥哥,哥哥放心吧。”
沈止罹摸了摸小孩腦袋,將書冊收進袖袋,轉身和滕雲越並肩走遠了。
“今日高興,不若我請不渡吃飯吧?”沈止罹摸摸袖袋,側頭笑眯眯地說道。
滕雲越自進了後間便一直沒說話,聽沈止罹如此說,推拒道:“你的銀錢便拿去花用,同我一處何須你出錢?”
沈止罹搖搖頭,笑意未改:“不渡助我良多,要請的,我已當你是我摯友,不渡再推拒,就當你看不起我。”
聽見這話,滕雲越侷促又激動,冷淡的臉上依稀紅了幾分,藏在髮間的耳尖倒是紅了個通透,頗有些手足無措。
“就這麼定了,走吧,不渡。”
滕雲越看著沈止罹牽著他袖口的手,白皙修長指節分明,手背上還綴了顆小小的紅痣,平添幾分惑人,讓滕雲越被勾著,呆愣愣地跟著人走。
飯後二人又逛了一會兒,夕陽西下,滕雲越執意要送沈止罹歸家,抱著幾枝梅的沈止罹拗不過,只能嗅著梅香,和滕雲越一起回小院。
滕雲越拒了沈止罹進門喝茶的邀請,見人點了燈,才繞著院牆布了結界,將最後一塊靈石按在隱蔽處,這才放下心踏劍歸宗。
院內的沈止罹敏銳的感覺到小院多了陣法氣息,待夜幕升起,他放出神識,小院內外在神識掃視之下,滕雲越做的遮蔽都看的明晰,是防護陣法。
沈止罹睜開眼,看著桌上的古籍,心內五味雜陳,幽幽嘆了口氣,藉著燭光檢視古籍。
世間滄桑,這古籍看起來不像是近幾年產物,遣詞造句也不似如今樣式,像是百年前所著。
沈止罹連蒙帶猜,堪堪看懂前幾頁,介紹了傀儡用處和制傀之法,及寫這本書的用意,是讓凡人亦有控物之能,諸事不必親力親為。
沈止罹看到這,心臟砰砰跳著,想到那說書人說的傀族要讓凡人亦可習術法,想來並不是胡編亂造,這古籍可能就是百年前傀族所著。
思及此,沈止罹撥弄串珠的指尖加快,心中湧動著欣喜,他窺見了!窺見了百年前族人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