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旗手似有動搖,這場戰爭持續了太久,他們也不過是麻木地聽從號令,甚至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而戰。
冰天雪地裡,丹素背對日光,居高臨下睨著南越號旗手,循循善誘:“你猜將離世子打贏的把握有幾成?不如我們打個賭,如果一刻鐘之內,將離不能贏了六王爺,你就號旗撤軍;如果他贏了,我就把你們家公主還你,怎麼樣?”
號旗手猶疑,丹素接著道:“反正這麼打下去也證明不了什麼,北盛的天塹你們還是無法越過,傷敵一千自損兩千,屬實不太划算。不如就此作罷,回去整頓兵馬休養生息,天下太平安居樂業,不好嗎?”
“可……北盛會放過我們嗎?”
丹素直言:“不會。”
號旗手惱羞成怒:“那你說這些有什麼用?”
“我還沒說完你急什麼?”丹素瞥他一眼,一臉嫌棄:“知道你為什麼只能做一個號旗手嗎?”
號旗手眼中戒備,聽不明白丹素的意思。
“因為你沒有腦子!”
士可殺不可辱,號旗手面上顯出殺意:“你是什麼人?到底想幹什麼?”
丹素拂過指尖微涼的落雪,號旗手防備不及,被雪團擊退一步:“你著什麼急,我話還沒有說完。”
崖下是怒吼廝殺,鮮血混著白雪鋪天蓋地。
“三成兵力,彈盡糧絕,人心惶惶,你覺得南越還有什麼理由再打下去?”
號旗手不語,丹素也沒想讓他回答,接著道:“若我是將軍,早在這場大雪到來之前就撤軍回到南越邊境,待到冰雪消退草長鶯飛之時再全力猛攻,所有兵馬直衝聖都,何愁這一道關口久攻不下!”
“你們敗,就敗在太心急了。”
號旗手一臉震驚,這打法頗為大膽,但仔細想來,不失為一條良策。這樣一來,他們不必駐紮在嶇川腳下苦等近百日,更不必因為大雪壓境死傷無數……
只可惜,此等良將未曾生在南越。
丹素勾唇輕笑:“別這麼看著我,我又不是南越人,不可能跑到南越為你們南越王賣命。我只是看你並非愚鈍,大發善心給你指條明路罷了,走不走隨你。”
“我憑什麼相信你?”
丹素道:“你可以不相信啊,我也沒逼著你相信。無論南越全軍覆沒血流成河,還是狼狽逃竄無功而返,對北盛而言,沒什麼差別。”
越過號旗手,丹素望見了一馬平川的荒蕪,眸子裡染了讓人琢磨不透的情緒:“只是前者殺戮無數,徒留白骨森森罷了。”
天底下沒有任何人願意生活在兵荒馬亂之中,統治者一念,苦的是蒼生。
丹素似乎理解了當年白問蒼嚴守邊疆的苦心,他不是害怕打仗,只是怕無辜百姓因此遭殃。
十二年前尚且有人能明白他的苦心,北盛同西疆相安無事近二十年。
十二年後,便如此民不聊生。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京墨同將離勝負已分。
號旗手被丹素冷冽的目光掃過,很識趣地揮動令旗,撤軍。
兵書雲,窮寇莫追。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步步緊逼反倒不是上策。
京墨擒住將離,才注意到丹素立在高崖之上,腳邊匍匐著一團花裡胡哨的布料,身下數萬南越兵緩緩退去。
“姑娘,紅姨託我將這個轉交給你。”
祝餘已經回來,立在丹素身側,遞給她一條帕子,上書:北犯邊,西可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