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結束第二日,段書瑞三人終於有空帶著師父師孃一道遊山玩水。京中風貌雖然不如江南秀美雅緻,也不比西北疏遠遼闊,但也有幾處可以玩樂之地。
幾人去了樂遊原和曲江池,如今已是陽春三月,氣溫逐漸升高,萬物都恢復了生機勃勃的狀態。樂遊原位於長安城南,是長安城內地勢最高地,登上它可以遙望整個長安城。李商隱那兩句為後人所傳誦的詩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就是對黃昏時分的樂遊原的真實寫照。
樂遊原上還建有青龍寺,寺廟裡遊人如織,香火不斷。三月氣溫回暖後,廟裡的櫻花也競相盛開了。在陽光的映襯下,櫻花如夢似幻,散發出迷人的光芒。滿枝丫的花朵壓彎了枝條,彷彿在向人們點頭致意。使得遊人們為之駐足,不忍離去。三人站在五米開外的空地上賞櫻,他們的師孃正站在一個小板凳上小心翼翼地掛著一根紅絲帶,陳伯則在妻子旁邊守著。儘管個子最高的段書瑞表示這點小事交給他來做就好,但師孃堅持這種事一定要親力親為。
段書瑞看著樹上飄逸的紅絲帶,心道原來自古就有在樹上系紅絲帶的習俗啊。綁紅絲帶和紅布條的意義是許願祈福或驅除邪惡、災害。在一些地方,人們認為紅絲帶系得越高越好,這樣離神明也就更近一些。師孃繫上紅絲帶後雙手合十在樹下虔誠的許願,春日的陽光溫柔地籠罩在她身上。看到此情此景,段書瑞感覺到陽光的暖意也流淌進他心底。
此時殿試考完,不少外地計程車子都在長安城中各處遊玩。在殿試前,他們三人去拜訪過幾位進士前輩和宰相,幾位前輩也告訴他們,趁此機會在長安城中好好玩玩,等日後做了官恐怕就再沒興致玩了。
段書瑞心想,也許在人生的不同年齡段,人的心態也會發生變化吧。不趁著年輕的時候“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哪裡還會有這樣好的機會,這樣好的心境呢?
就算做了京官,上面有員外郎侍郎尚書壓著,也只能算是一屆小官,若是外放為縣官州官,那也是考核不斷,一旦犯了錯就會被罵得狗血淋頭,甚至有被監禁殺頭的風險。
那時候一邊思慮著各項事務,看到山川湖海,怕是半點遊玩的心思也沒有了。不是每個人都有蘇東坡那樣“一蓑煙雨任平生”的好心態的。
其實,在殿試前,他們三人去拜會過陳伯的兒子——陳斯年。
作為朝廷中的官員,也作為他們的進士前輩,於情於理,他們都應該去拜會一下。
陳伯聽後沒有說什麼,而是給了他們一個包裹,讓他們代為轉交給陳斯年。陳夫人強忍住眼角的淚光,塞給他們一盒點心:“孩子們,這是……念兒年輕時最愛吃的那家鋪子的點心,現在也不知道他的口味變了沒有……你們幫我帶給他吧。”
段書瑞不知道為何他們都住在這長安城裡,卻不多走動。但陳伯不主動說,他也決計不會去問。
就這樣,帶著老兩口的心意,三人來到了陳斯年的宅邸。
段書瑞將拜帖轉交給門童,和另外二人就在門口等待。不一會兒,一箇中年男子就出來了,正是陳斯年。
“幾位就是家父的弟子吧,有失遠迎,快快請進。”陳斯年絲毫沒有半點官架子,熱情地帶他們到大廳。
段書瑞凝視著他的面龐,此人相貌清癯,眉眼和陳夫人有六七分像,下半張臉則像極了陳伯。他很想問一句:為什麼一直不肯回家看望一下父母?但理性終究戰勝了感性,他到底還是按下心底的衝動。
陳斯年微笑地注視著段書瑞:“你就是進士科省元吧?想必這次殿試你也是十拿九穩了。”
“您謬讚了。”段書瑞沒有忘記師孃的囑託,將點心和包裹一同轉交給他,“這是師孃和師父給您準備的禮物,二老讓我一定要親手轉交給您。”
陳斯年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他顫抖著手接過東西,唇邊擠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你們一定很想知道,我為什麼遲遲沒有回家看望家父家母吧?甚至還在心裡數落過我的冷漠無情吧?”
“弟子不敢。”
“告訴你們也無妨。其實我之前因為直言進諫,受到朝中新舊兩黨的攻擊,為了避免被捲入紛爭,只好請求外任地方官。直到半年前,朝中友人寫信告訴我朝中局勢穩定了,我才又被聖上召還入朝。”陳斯年低下頭,摩挲著手中的點心盒子,動作是那樣輕柔和緩。
“這期間,我因為擔心朝中敵黨打擊報復,一直不敢回來,更不敢去探望家父家母,只敢偷偷寫信。”陳斯年開啟包裹,取出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