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正坐在桌前,抬眼看向面前的數人。
他的對面一共有十二人,每個人都是一身短打裝束,腰間別著趁手的吃飯家伙,看起來隨時都可以下地幹活。這些正是道上赫赫有名的“黃泉十四盜”,如今“天漏”一系的話事大哥,手藝自然不需贅述。
他們面前擺著好幾壇酒,這酒是角麗譙買的,所以他們每個人都喝得很快,一碗又一碗,酒罈子沒多時就見了底。
李相夷手中的那一小杯酒卻還是滿的。
他瞧著這群漢子,目中充滿了愉快的神色,他很少遇見能令他有趣的事,但此時他就覺得有趣得很,甚至還在心中默默數了幾下。
他從一開始數,還未數到十,對面一個漢子就以面如金紙,連嘴唇都抖了起來。
“這酒裡有毒……”
他說完這話,一十二個人一齊倒在了地上。
角麗譙笑眯眯地出現了。
她卻並不看向正在地上痛苦翻滾著的數人,而是眨也不眨地盯著李相夷。
李相夷杯中的酒,還是滿滿的。
她的目光看起來惡毒而銳利,就像是毒蛇的眼睛。
李相夷彷彿沒有看到一般,用兩指拈起那小巧的酒杯,施施然將酒水盡數潑在了地下。
角麗譙的笑容有些勉強:“素手先生,就這麼不願喝我的酒麼?”
李相夷微微一笑,道:“喝了姑娘的酒,怕是以後就坐不得,只能站著了。我這人一向懶得很,若讓我有椅子而不能坐,只怕是什麼事都不想做了。”
角麗譙咯咯笑了起來,道:“先生這話有趣得很,你既已中了修羅草,我又怎捨得讓你吃別的苦頭?”
“這可不好說。”李相夷的眼睛在她身上來回梭巡了遍,“我的劍穗呢?那東西珍貴得很,姑娘可不要弄丟了。”
“喏,在這兒呢。”角麗譙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根金絲纏繞的劍穗,兩枚梅花狀的金珠栩栩如生,正是青霜劍上掛著的那根。
“先生用它換了兩條賤命,這買賣看起來不是很划算呢。”她陰惻惻一笑,“不若為金鴛盟效勞,到時候先生要什麼有什麼,豈不快活?”
李相夷笑道:“你覺得我還缺什麼?”
角麗譙的笑容滯住了。
李相夷越發覺得愉快起來,微笑道:“我缺錢,還缺你手中的這根劍穗。”
聽到了這句話,角麗譙似乎格外驚訝,也歡喜起來,她笑眯眯地道:“先生居然只求財?”
“姑娘是不是忘了在下是做什麼的了,不求財怎麼會入這行?”他溫和地笑著,看向角麗譙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頭豬。
角麗譙笑不出來了。
這幾日來,她的好心情總能被這人驅趕殆盡,偏偏他還總是和和氣氣的,讓她氣得狠時又發作不得。
就在她走神之際,鼻尖忽然聞到一股極淡的皂角清香。卻見李相夷正專心地將劍穗系在劍柄,而她這才發覺劍穗已經離手。
“你若早出現一年,尊上怕是會對你很有興趣。”角麗譙深吸一口氣道。
李相夷已將劍穗繫好,懸著梅花金珠劍穗的青霜劍,此刻終於看得順眼起來了。
他溫柔地又瞧了一眼手中的青霜劍,道:“可我對他沒有興趣。”
“那可由不得你,尊上要成為武道強者,我是一定會讓他達成心願的,登上武林至尊之位的。”角麗譙說這話時很是認真。
李相夷卻嘆了口氣,道:“這是你想要的,卻未必是笛飛聲所想。你忙忙碌碌一場,萬一最後什麼也沒得到,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許多功夫?”
“你又不是尊上,怎麼知道他不喜歡?”角麗譙道,她看起來越發不高興了。
她這話,李相夷並不想回答,他正瞧向腳下,“黃泉十四盜”此刻正趴在地上,個個面如金紙,嘴唇發白,便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聽聞笛盟主一向賞罰分明,是不是?”
一聽他如此說,角麗譙的臉色才稍稍好了一點,道:“不錯,盟中上下無有不服。”
李相夷點了點頭,道:“那他應該不喜歡為他辦事的人,被如此折磨吧。姑娘該給點解藥吧,這毒若是再發作下去,只怕影響了幾日後下地,萬一誤了笛盟主的大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這話甚是有理,角麗譙哼了一聲,輕輕拍了拍手,只見雪公和血婆從暗處走了出來,拎起地上眾人的衣領,為每人餵了半顆解藥。
“事成之後,自然會把剩下的解藥都給大家。”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