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藥魔並沒有任何心情品賞這馥郁花香。
他正在被關著的屋中,急得來回踱步。
距離角麗譙上回與他約定的聯絡時間,已是過去了一個多月。
距離李相夷“勸說”他改邪歸正的那一天,也過去了三日。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個年輕人髮髻有些散亂的模樣,只見那人手裡抱著一個嬰兒,熟練地哄著,極是溫柔,可抬起頭看向他時,眼神卻是令他不寒而慄,似乎方才那極是慈愛的模樣只是他的錯覺。
“你可要想好了,接下來打算走哪條路。”李相夷笑得很是溫和。
藥魔卻是覺得背後一涼,李相夷與他細細說來的諸多,他又何嘗不懂,他對棄了笛飛聲另投這事並無多少負擔,只是,讓他投靠李相夷……這怎麼看怎麼覺得怪異。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事,他是從來不信的。
更何況,正道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置他於死地,光是四顧門中就有不少人對他恨得咬牙切齒。
他不懷疑李相夷能庇護他,只是,若是碧茶之毒當真無解,到了那一天,他又能去往何處?
卻見李相夷微微一笑,道:“你倒也不必擔心,只要你將這一百七十三種奇毒的解藥製出來,我可以讓你重回藥王谷。”
這一百七十三種奇毒的清單,藥魔細細看了一遍,並無碧茶之毒,而所列之毒雖然有些他也不曾聽聞,不過他略略思索了一番,倒也不是毫無思路。
更何況,李相夷答應了他,藥王谷如今的後輩子弟對於當年之事早已是無人知曉,由李相夷出面讓他返歸,做個受人敬重的太師叔,對他也是極大的誘惑——那滿山谷的頂級藥材,用來製毒真是極為方便。
藥魔看著在那悠悠閒閒地哄著孩子的李相夷,嘆了口氣,道:“讓小老兒考慮三天吧。”
“可以。”李相夷乾脆利落地答應了,他極快地飛奔出屋,“咔”的一聲落了鎖。
然後,他腳下輕點,向奶孃的屋中飛奔而去——在藥魔這兒耽誤的時間有點長了,懷裡的這小子快要餓醒了!
當奶孃將蓮子送回來時,卻見年輕的男主人趴在院前的石桌上睡著了。
秋風在桂花樹間來回穿梭,灑落了他一身的金桂飄香。
當他再次抱著孩子出現在喬婉娩面前時,腳步很是輕快,眉眼含笑,顯然心情好極。
喬婉娩聽他哼了好一會兒流傳已久的民謠曲,可小蓮子除了不時笑出聲外,並不打算睡覺。若是前幾日,李相夷不知不覺間便會焦躁起來,可今日他的耐心好像用不完,將那幾支曲子唱了一輪又一輪,似乎可以這樣哼到天黑也不疲倦。
喬婉娩忍不住問道:“你可是有什麼好訊息?”
“是有一個好訊息。”李相夷正抱著孩子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並未停下來,“藥魔答應改邪歸正了。”
喬婉娩不由也欣喜起來:“那真是個好訊息,可是如今四顧門已散,除了解碧茶之毒,你還打算讓他做什麼?”
他對著兒子露出了一個誇張的鬼臉,逗得小蓮子咯咯笑起來,他才又繼續道:“我將這些年用揚州慢替人解的奇毒,列了出來,讓他製出解藥來,什麼時候完成,我就什麼時候保他回到藥王谷。”
喬婉娩點了點頭,甚是讚許他這番安排,只是她想了想,又道:“若是日後又有沒解藥的奇毒呢?”
李相夷道:“那我就去藥王谷找他,我只是讓他重回藥王谷,可沒說他就不用為我做事了。”
喬婉娩不由笑了起來:“你這話要是叫藥魔聽了去,他定要破口大罵……說不定現在就在痛罵你了。你這些年所遇之毒,怕有上百了吧,這不得讓他搗鼓上好些年。”
“既然想要改邪歸正,就得做出些事來,總不能空口一句話,就將過去的罪孽一筆勾銷。”李相夷正色道,“戴罪立功這個道理他不會不明白。”
“那也得你願意給他這個機會。”喬婉娩嘆道。
李相夷沉默不語,片刻之後才輕嘆了口氣,道:“阿娩,除了肖紫衿外,我是願意給百川院這個機會的。”
喬婉娩眉頭蹙起,道:“好好的,怎麼扯到百川院上了?”
二人離開四顧門後不久,佛彼白石便收攏了無處可去的一點人手,在清源山的原四顧門分部,成立了百川院,對外宣稱遵從李相夷的門規,繼續四顧門原來和朝廷定下的裁決江湖事的約定,接手看管一百八十八牢。肖紫衿更是以前四顧門護法之名,隆重出席了百川院的新立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