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眾人口中神出鬼沒的黑影,此時正勒住了韁繩,駿馬高抬前腿,發出了一聲長長嘶鳴,迅速地停了下來。
但它還未站穩,馬上的黑衣男子便已一手抱住懷中女子,穩穩地跳了下去。
這二人正是李相夷和喬婉娩。
李相夷已除去了面上偽飾,一身黑衣襯得面色越發蒼白起來,喬婉娩極少見他穿黑衣,此時看來雖不及平日裡白衣飄飄超凡出塵,或是一身紅衣似火意氣風發,卻有一股冷肅傲然之氣。
只見李相夷望著前路微微皺眉,她不由問道:“相夷,要歇歇嗎?”
這兩日來,他們一路遭逢眾多幫派,為了不引起注意,便不斷更換馬匹,好在這些幫派慌亂之下也無暇顧及馬匹是否失蹤。只是這般沒日沒夜四處奔波,李相夷重傷在身,卻頻頻出手,可事關江湖太平,四顧門的安危,喬婉娩心疼之下卻也只能聽他吩咐,小心配合。
李相夷仍在望著前路,見她問來,便隨口應道:“阿娩,怕是隻能委屈你步行了。”
喬婉娩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黃土路上,每隔數步,便有幾點血跡。她不由睜大了眼,心如刀割,慌忙從懷中摸出金創藥來。
這兩日來,她不斷為其敷藥,幾乎用光了帶著的數瓶金創藥,可李相夷的傷還是不見好轉,甚至胸前那道極深的刀口在昨日又崩裂開來。
她又驚又急,李相夷卻是微微一笑,道:“不用揚州慢,這傷確實麻煩許多。”
他伸手奪過喬婉娩手中的紗布,自顧自地包紮起來,很快穿好衣服,伸手將桌上的香囊珍重地放入懷中,又轉過頭,柔聲道:“阿娩,不過是多養些日子,無妨。倒是你,這幾日連累得你這般辛苦,可得多歇息。”
喬婉娩本想說“不累”,可李相夷的手已經伸了過來,將她攬在了懷中,她的頭順勢倚靠在他的臂膀上,心下湧起無限的安定,只聽李相夷輕聲道:“睡吧,我們都先歇歇。”
她也著實疲累,很快便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
等她睜開眼來,身旁卻空無一人,她慌忙站起身來,只聽“吱呀”一聲,李相夷推門而入。喬婉娩一見之下就明白了過來,連聲道:“你又出去跑了一整夜?”
“你還要不要命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起來。
李相夷微微低頭,躲開她的目光,沉默了數息,才道:“我們今日就要到雲隱山了。”
喬婉娩微微嘆了口氣,她明白他的意思,一旦回到雲隱山,怕是就無力插手這些江湖事了……他總還是願意為江湖安寧多做些事,儘管自己已是心力交瘁……
這樣的人,她極心疼,卻又極愛重。
她從袖中掏出塊絹帕,想要替李相夷拭去額上汗珠,動作溫柔又輕緩,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
她這滿目關切之情落在李相夷的眼裡,令他的眼角悄悄溼潤了起來。
過去,現在,他總是在讓阿娩擔憂難過……李相夷啊李相夷,你可真是不該啊……
當下,只見李相夷閉了閉眼,從地上摸起一枚小石子,便向馬身上打去。
那匹棕黑駿馬登時一陣嘶鳴,邁開大步,飛快地向前路奔去,每隔數步便留下幾點血跡。
“應該能拖個半日,那個時候我們已經進雲隱山了。”李相夷伸手接過喬婉娩手中的藥瓶,淡淡道,“我沒事的,阿娩。”
喬婉娩卻細心地發現他的手一直捂在腰腹處……難道,那裡的傷口也崩裂了嗎?
可她卻怎麼也不能從他的臉上瞧出一點痛苦的神色來,除了……那本就蒼白的臉頰越發顯得憔悴起來……
雲霧冥冥,山道隱隱,他們已是來到雲隱山地界。
李相夷自幼在此長大,對這裡極為熟悉。
只見他並不往主道上走,而是帶著喬婉娩三轉兩轉,在足有一人高的灌木叢中不斷穿行。這裡連路都沒有,喬婉娩卻一點兒也不擔心,她緊緊跟著李相夷的步伐,直到在一處山洞前停下。
明月東昇,清輝照人。
只見少年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笑意:“這是我幼時發現的一處洞府,那時我偶爾會來這裡打坐練功,裡面寬敞得很,今晚就在這裡歇息一宿,明日再上山見師父師孃。”
他似乎開心得很,很快亮起了一支火把。
於是喬婉娩便見到了李相夷兒時的玩樂之所。
只見這山洞的入口雖極隱蔽狹窄,但是數尺之後,微微轉了個彎,便是一大片寬敞天地。幾塊巨石堆成了桌椅的模樣,甚至還有一張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