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代瑄收起掛墜,叫了個邊上的下人:“推我去黑水湖。”
黑水湖位於黑水村的東邊,黑水村是樊城的一處小山村,平常無人關注,整座村子與外界唯一的聯絡便是通往黑水湖的道路。
黑水湖邊有一座無名的小山,半山腰處便是二皇子皇甫恭文的衣冠冢。
二皇子戰死沙場時,屍首遭馬蹄踐踏,與眾多兵士的屍體混在一起,已經無法辨認,與那些士兵一起安葬在亂葬崗中。
皇甫代瑄用二皇子的玉佩為其立了衣冠冢,設於無名小山之上。
他與二皇子為雙生子,從小感情篤厚,時常來此祭拜。
到了半山腰,皇甫代瑄讓下人回去,傍晚時分再來此處接他。
等他靠近皇甫恭文的衣冠冢時,卻發現已經有人在墓前燒紙。
“……國師大人。”皇甫代瑄在邊上望了許久,才開口叫住。
巫折柳直起身子,轉身看見皇甫代瑄,神色還有點驚訝。他此時沒有戴著面具,身旁是放著黃紙的小鍋。
“參見王爺。”巫折柳行禮,而後沒了下文。
皇甫代瑄停在墓前,替巫折柳倒上一杯果酒:“國師許久沒來了。”
巫折柳溫和地笑笑:“不得師妹允許,無法私自下山。”
他卻沒有接過皇甫代瑄的果酒,只是看向二皇子的墓碑。
皇甫代瑄的手停在空中,眼神略顯落寞,最後將果酒倒在二皇子墓前。
“國師身體可好?”半晌沉默過後,皇甫代瑄問道。
“一切安好。”
二人又陷入寂靜之中,只能聽見巫折柳為二皇子燒紙時,火焰燃起的“噼啪”聲。
皇甫代瑄沒有帶祭品前來,只有一壺果酒,巫折柳不肯喝,他便自顧自地喝著,眼神漸趨迷離。
火將巫折柳的半邊臉映得通紅,看上去多了幾分血色,他看了眼皇甫代瑄,淡然開口:“王爺的隨從呢?”
“回去了。”皇甫代瑄離他近了幾分,幫巫折柳把掉落的黃紙放進火中。
巫折柳蹲著,沒有動彈,胸前的地獄花似乎更加鮮豔,像是開在業火中一般。
“國師。”皇甫代瑄把香燭引燃,插在墓前的香爐中,“有時候,我真看不透你。”
巫折柳問道:“王爺此言何意?”
皇甫代瑄沒有回答,反而轉移了話題:“皇兄生前曾說,他若有一天回不來,就讓我把他葬在一處小山上,除了國師,不要告訴任何人。”
巫折柳身子一頓,似是苦笑一般嘆氣:“三年過去,王爺為何今日才說?”
皇甫代瑄看著墓前的香火,說道:“因為我羨慕皇兄。”
巫折柳眼裡帶著疑惑,沒有發問,反而是皇甫代瑄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人一死,便什麼也不用管了。而我卻要拖著殘陋的身軀,完成他的遺願。我曾無數次想著,下去陪著皇兄也好,可是我怕。
怕我死了之後……世上再無人記得我。
我不像皇兄,有國師惦念著,我只有自己,只有孤身一人。”
皇甫代瑄的聲音很輕,像是嘆息一樣飄散在山間的風裡。
“王爺為國所傷,史書會記下一切。”巫折柳說道。
“史書?”皇甫代瑄笑了一下,“史書只會記下英雄,我算什麼?一個殘疾人罷了。”
巫折柳沒法回答,只能說道:“史書不會遺忘王爺的。”
皇甫代瑄並不想糾結這個問題:“無論如何,我現在是想死也不能死,想活也活不下去了。”
“王爺還請不要這樣想。”
“那要我如何想呢?想著之後再上戰場,然後把命一起丟在上面?”
巫折柳沉默著,他回答不了皇甫代瑄。
山間偶然襲來一陣涼風,吹得巫折柳咳嗽幾聲,皇甫代瑄才說道:“國師見諒,剛才之言就當沒聽見吧。還請國師保重身體。”
巫折柳站起來,眼前還有些眩暈的感覺,他緊了緊黑袍,沒了火焰,臉色愈加蒼白,站不穩般後退了兩步。
正好停在皇甫代瑄身前,他想伸手扶住巫折柳,卻只能觸碰到巫折柳的腰際:“國師小心。”
巫折柳緩過來,遠離了皇甫代瑄:“多謝王爺,微臣不便久留,告辭了。”
皇甫代瑄張了張嘴,沒有開口挽留:“路上小心。”
他眼看著巫折柳沿著山路離開,抬手想要抓住什麼,手一握,卻只能依稀看見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