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起,這位鄭大哥對我更加百般呵護。他話很少,但是每次該說的從不漏掉,比如,吃飯一定要及時,寫作也適可而止。又比如,特意在村裡有奶牛的人家定了新鮮牛奶,每天早上,我都能喝到一杯。這樣的無微不至,讓我有恍如隔世的感覺。因為,這樣的生活習慣,已經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離開子佩後,都是在透支身體,努力的拼搏,讓肉體的疼痛,消磨自己內心的罪惡感。也許,這樣才能讓我暫時忘了子佩與那些我的親人和朋友吧?也許,沒有了我他們會很幸福,很幸福。也許,子佩有了新的愛人,也許,朱玉和朱麗結婚了,也許雨生和李氏有了小孩。也許岑先生也找到了伴侶。沒有我的天空,一定很藍很藍,很美很美吧?
這樣想時候,我總會走神。不知不覺會流下淚來。子佩看到,總會不聲不響的坐在旁邊,也不說話,一直等到我回過神來,才遞上手帕。從來不問我在傷心什麼,又為何這樣傷心。
這個鄭大哥,每一個動作都特別的穩。說話也從不大聲。
那天午後,我把一篇稿子完結,放到信封裡。沏了一杯咖啡,端著來到陽臺上。冬日的暖陽撒下無盡溫柔,我倚著欄杆,閉上眼。享受著些許的微風吹過臉頰。輕輕道:“這裡是鄭賀莊啊,這樣溫暖的陽光,也照著你吧。我的子佩,你還好嗎?”
淚水悄悄滑落,滴在咖啡杯中。許久,才聽到有人低聲道:“梅婷,鄭總說晚上回來,讓我問你帶什麼回來嗎?”我睜開眼,轉過身來。鄭師傅就在我身後,他看到我臉上有淚痕,從兜中掏出手帕,遞給我。我接過來,低頭一邊擦一邊進了屋,道:“您告訴她,沒什麼可帶的。倒是麻煩您這個稿子幫我寄出去吧。”一邊坐到沙發上。他過來,也坐在旁邊。我端起咖啡來喝了一口,咖啡已經涼了。我皺皺眉。子佩微笑道:“看涼了吧。我給您換一杯。”說著去刷了咖啡杯,又為我接了一杯遞過來。我謝過,道:“您也接一杯吧,一起喝。”他笑著點頭。接了一杯坐下。
忽然聽到隔壁院子裡有人喊著:“你們幾個老頭,老在屋裡悶著有什麼意思,快到院子裡來曬曬太陽。要不然都悶成臭醬了。”另外還有一位也喊著。就聽見好幾個人說笑的聲音。聽的真切的就像在窗臺前。
我忍不住笑著對子佩道:“今天天氣真的不錯。”他點頭,喝了口咖啡,道:“要不咱們也出去曬曬太陽?您也別總是悶著了。”我點頭,微笑道:“喝完咱們就下去。”
忽然,冷不丁的聽牆那邊一個人喊道:“鄭子佩,你幹嘛呢還不出來?非得等我去把你揪出來嗎?快出來曬曬吧。我都聞見你的身上有臭味了。”我的心就猛了的一緊,杯子裡的咖啡就灑在手上。子佩會在隔壁嗎?我的子佩。我忽然站起來,飛一樣奔到窗戶那裡,心瘋狂的跳起來,又忽然停下腳步,慢慢走到陽臺上。看到隔壁院子裡四五個人在說話,我急切的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但是,那都是六七十歲的老年人,如何有子佩的影子?忽然一個高個子,有點駝背的老人轉過身來,對矮一點的那個人說道:“跟你說了他不在。你沒完了還?”他眼睛很大,有鬍子。一個老頭道:“去哪了?回城裡兒子那了?”高個子老人道:“沒有,他找了個工作,人家忙著呢。”另一個老人對他道:“朱老師,你怎麼沒去?”我的心又是一緊。朱老師?難道,是朱玉?
我慢慢退回到屋裡,慢慢關上通往陽臺的門。心頭一陣一陣的翻湧。是啊,來了鄭賀莊,怎麼能遇不到子佩呢?可是,我是不是還有勇氣去見他?見了他,我能怎麼辦呢?朱玉,朱玉都已經老的面目全非了,子佩會不會也已經這樣老了呢?
淚水如山洪般衝洩而下。子佩已經聽到牆外他們的話,又看到我奔上陽臺上的樣子,他確信,錦兒是想看看鄭子佩的。心下升起一縷暖流,暖的心臟驟停一下,驟停那刻已然淚目。又看到我回來,靠著門哭,強壓下心頭的翻滾。忍住眼中就要湧出的淚水。輕輕拉著我坐下,也不問多問。只是陪我坐在一邊。看著,喝了一半的咖啡。
許久,我才停了哭泣,看一眼默默不語的子佩,慢慢道:“大哥,您認識鄭子佩嗎?”這一個問題,令他猝不及防,打了個陳。這反而讓我緊張了起來,難道子佩有什麼事?好在,他的話及時開啟了疑惑。
“鄭子佩啊!莊裡我們這個年齡的人,誰能不認識他呢。您……怎麼問起他來?你們認識?”子佩反問過來,我倒有點不自在起來。低下頭喝了一口水,喃喃道:“他是,我高中時的老師。人很好,所以打聽一下。”子佩心中苦笑。是啊,錦兒說的也對,確實自己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