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碰到了蒲草包。緩緩往前摸索,一大堆蒲包麻袋。好哇,耶耶心慈手軟。我闖禍出了人命,他沒有用戒尺打我。還捨不得把兒子凍煞,留下了一堆蒲包麻袋。懋功鑽進蒲包堆裡呼呼大睡。
早晨的光亮透過倉庫土牆上的透氣洞射進庫房。懋功睡夢中聽到呼叫:懋弟、懋弟……
嗬,姊姊喚我。懋功一骨碌鑽出草包堆。倉庫的透氣洞高過人頭頂,藉著一縷亮光,搬來一隻量谷的糧鬥,倒扣於地面。懋功站立在斗的錐底,正好與姊姊隔著窗洞面對面。
姊姊站立在小凳子上,右手伸進窗洞說:“給你一塊谷面大餅。”右手縮回,左手遞進一個束腰小葫蘆說:“給你一壺水。”
“謝謝姊姊,耶耶咋曉得是我做的事?”
“咋不知曉,你前個兒早曉夜,牽著大黃回院子裡,耶耶就看到你了,還責罵我沒管好弟弟。前兒吃晚飯時候,你的衣裳上下都沾了泥土,那個深坑如不是你挖的,還能有誰呢?耶耶早早為你把那坑填平了。再說這幾天你的臨帖描紅字太差勁了,老夫子常到耶耶面前訴說。是媽媽為你求饒,耶耶沒把你屁股打板子。”
“姊,我的老姊。請你幫忙捎個話給城裡北巷單雄信,說我想他。”
“你這虎崽又想歪招了,姊愛管不管。有餅啃,有水喝,不餓死你,就是你的福氣。行了,我忙著去廚房準備中飯呢。”姊姊挾起小凳子自顧自走遠了。
懋功吃了餅喝了水。在一個桶裡摸到一些黑豆,找到了一根小棒棒,在陰暗的庫房中練起凌空擊豆。
傍晚,徐蓋牽著牛車從地裡回來,手拎竹箱的單雄信也悄悄到了院門口。單雄信口稱伯父,我是來看望小弟懋功的。
徐蓋肚子裡思量,懋兒說過結交一位有本事的義兄,我以為是童言無忌,鬧著玩的,還真有這位相貌堂堂的漢子來訪。徐蓋把客人讓到客堂就坐。
單雄信不待主家問話,就自顧自說:“我姓單,名,通。字號,雄信。上次奉兄長靈位回祖籍歸宗,做齋事時候相遇貴公子,一見稱心,結交為義弟。這竹箱中的繒帛是孝敬義弟的父母大人。”單雄信隨即開啟竹箱,滿滿一箱絲織帛布。
徐蓋看這箱帛布價值不菲,有點疑惑不解問道:“單公子,你出手如此的闊綽,我何德何能收你重禮。請道其詳。”
單雄信緩緩說道:“二十四年前的戰亂,生父戰死東昌府。我是遺腹子,生母是二夫人,生母偕家丁帶了主母所生的長兄,避禍潞州府。我在潞州出生,與長兄相依為命。不久前,長兄涉事被官兵所害。生母因我長兄亡故,自忖對不起主公與主母所託,憂鬱成疾而亡故。親人們全都離我而去,唯一我獨存世間,孤獨寂寞,痛不欲生。與貴公子小懋功一見傾心,故而認為義弟。懋功弟為我增添了生活下去的樂趣與信念。故而孝敬義弟的父母大人幾匹布做衣服,非有他意。”
徐蓋說:“我也是亂世過來人,深感亂世悲傷情。鼠妞兒,喚懋兒過來見客。”
懋功從門外飛撲過來,抱住單雄信的臂膀搖了又搖,倆人相擁而樂。徐蓋說:“單公子,我有兩句話說明白。一是懋功誤傷人命,行事魯莽輕率,面壁思過禁閉三天不能少。看在單公子情面,屁股打板子就免了。二是這箱帛布價值不菲,作為見面禮,我只收其中一匹就足夠了。”
“好,好的。我欲拜見義弟的母親大人。”
徐蓋向屋外高聲喊:“孩兒娘,來客堂見見單公子。”
徐夫人懷抱吃奶的弼兒,和懋功姊姊鼠妞一起進來。單雄信立起身說:“單雄信見謁義弟母親大人,義弟父親大人已收下一匹布,餘下的帛布孝敬義弟的母親大人。”
徐夫人望望夫君,看看懋兒,瞧瞧單公子,不知咋辦才好。小懋功搶先說話:“娘,我跟義兄練武藝,常常弄破我的衣裳,這箱布說是送給您老,不如說送給我做衣裳呢。姊姊,你把這箱布拿到裡屋去。”
單雄信哈哈笑:“我為啥喜歡懋功弟,因為我感覺尷尬的事,他都能擺平,他這行為比我強。”
鼠妞兒看著父親的眼神,徐蓋說:“盛情難卻,鼠妞兒,暫把此箱布收起來。懋兒,以後要還人家的人情。懋兒還要關兩天的禁閉,過了禁閒期才可與義兄相聚。”
……注:本章標題《無賴賊》源引,《隋唐嘉話》書中記述”英公嘗言:我年十二三為無賴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