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媛趕去家屬院弔唁羅成彬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現在也不講究日子不日子的，裝進棺材裡，在靠牆跟下腳踏車棚子下收拾一塊地方，暫時棺材往那放一放。這都是公共的家屬院，其他也確實找不出合適地方。
不讓燒紙，楊媛站在車棚外朝黑棺木，莊嚴肅穆的三鞠躬。
她還看到了黨大姐，她眼角通紅，也陪著羅成彬家屬站在一旁。
“大姐，老羅身上不舒坦，他這麼走了，可能於他來說，也是解脫。”她拉住黨大姐手，
她擦擦眼角的淚，“我知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這麼多年朝夕相處的人，在我心裡，他就像我兄弟一樣，如今就這麼沒了，我這心裡……”
“大姐，”楊媛抬手撫上黨大姐肩膀上，給予她無言的安慰。
接著楊媛又來到柳鶯鶯面前，“嫂子，您節哀。”
柳鶯鶯作為羅成彬後半生的妻子，此刻神情發木，但並沒有哭，“謝謝。老羅一輩子念著橫死的爹，如今沒了倒是可以輕鬆輕鬆了，我不傷心，我替他高興。”
“嫂子，咱們日子還得好好過。如今您兒媳婦都娶家了，以後享福還在後頭。咱們小薇現在高一了吧，明年有需要您帶著她來找我就行。小薇就跟我親妹子一樣，您別見外。”楊媛這也算是給個定心丸。
過年的時候，羅成彬就這件事第二次找過她，第一次是給她寫主任推薦信的時候。他不是將一個小小主任看的多重的人，只是怕自己手裡沒點權力，怕自己以後人沒了，沒辦法張羅子女的工作。
羅成彬和柳鶯鶯領新政府結婚證後，沒再要過孩子，兩人膝下只有建國前那個兒子。如今小女兒嚴格來說，不算是他女兒。
羅成彬以前有十幾個姨娘，落敗散去後，曾經的十姨娘又幹回了老本行，皮肉生意。後來新政府後，養尊處優的十姨娘享受慣了，還是不願意幹活，就算新社會風氣不允許，她還是偷偷摸摸的私下做。
十幾年前，她得了髒病，沒幾天好活，最後的時光，發現一輩子鶯鶯燕燕，到了連個值得託付的人都沒有。看著還人事不知的小奶娃，她抱著孩子，敲開了羅成彬的門。
就這樣，老羅兩口子多了個小女兒，十姨娘沒多久便沒了，最後還是羅成彬去給她收屍尋了副棺材。
這麼多年養著，不是親女兒也是親女兒了。
從羅家出來，楊媛有些頭疼，今天一茬接一茬的事讓人煩心。本想直接回家，卻不想沒走多遠，就聽到背後有人叫她。
“楊主任，你物件來找你，就在前邊呢，快過去吧。”
楊媛謝過來人，轉瞬眉頭微蹙，李明宇這時候來幹嘛，還有好幾個小時才下班。
既然不能回去休息，她在家屬院的小商店買了兩根冰棒，反身折回。
看見李明宇，果然他腦門也是明晃晃的一頭汗。
“這麼大熱天，怎麼這時候過來了？”楊媛連忙將手裡的冰棒遞給他，“走，去辦公室涼快。”至少辦公室屋頂有吊扇，好歹涼快點。
李明宇熱的後背都汗溼了，接過快化的冰棒咬了一口，卻擺擺手，“我就不上去了，我來跟你說一聲，我得臨時去津市一趟，不一定幾天能回來。”
“這麼急？出什麼事了？”楊媛一聽立刻嚴肅起來。
“不用緊張，是公家事，過幾天就回來。”
“什麼事啊，這麼熱，你一個幹機器裝置的還用你出差？”她頗為不滿，就他像是老好人似的，別人只要機器上的問題來問他，他基本來者不拒，看機器比看她都像愛人。
他笑笑，知道她這是怕他吃虧，“放心吧，的確是我的活，不是幫別人多幹。事比較複雜，等回來我再詳細告訴你。等回來，我再給你帶上回的糖。”
“巧克力？算了算了，大熱天，等你提回來，就變成可可脂了。”
火車站還有集合出發的時間點，李明宇沒時間再多待，他還要回家收拾兩件衣服。將腳踏車留給楊媛，他打算走路或趕上公交車搭一段過去。
“還是騎車過去吧，天這麼熱，否則你就中暑了。”她不同意，最後李明宇只能妥協，先載著她走，等他上車後，讓她再自己騎車回來。
“可是你不上班了？”
“唉，沒事。今天全廠都知道我受委屈了，正生氣呢，沒人找我。走吧。”楊媛光明正大翹班，也絲毫不怕。
等從家中拿上換洗衣服，聽楊媛囑咐，多帶上些錢，又趕回火車站，登上列車，朝楊媛告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