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迢迢將房門開啟迎許父入內,他身材圓胖,臉上和藹,與記憶中一模一樣。
她藉機看了眼許父身後,見屋外庭院在夜色下也與記憶中相同,看不出任何破綻。
許迢迢幾乎立刻判斷出這是高階幻境,甚至可能是浮屠從她神識中得到的資訊。
好在修仙者算不得仙,卻也脫離凡人之列,仙與凡,不可同日而語。
浮屠能提出凡塵少女許迢迢的記憶卻得不到她煉氣之後的記憶。
不過這也很恐怖啊啊啊啊!!!
許迢迢後知後覺的發現,壞了,她進合歡宗的事情暴露了。
等等,好在許清宴還沒暴露。
等等,也許浮屠並不是那麼不講理,她現在還沒被丟出去呢。
許迢迢陷入沉思,不坐不笑,落在許父眼裡就是他平日裡愛笑活潑的女兒正為婚事苦惱。
許父心疼道:“迢迢,你勿要再為婚事煩憂,我已拒了誠王,我絕不會答應讓你過去做妾。”
許迢迢愣了一下,好歹算是接上了劇情。
這件事除了在合歡宗幻境中,現實裡還真發生過。
錦城被血洗之前,許家的財富總共分兩批流出,最後徹底不剩。
一次是投誠獻給誠王,誠王像施捨般要納她做妾,士農工商,商人的女兒,獻上再多的錢財也不夠格做龍子龍孫的正室。
但許父硬是多加了許多糧草作為交換又賄賂了高官為他做說客,才把她留在身邊。
還有一次就是錦城被圍困時,許父將家財獻給敵國將領,希冀能換得錦城安寧。
現在正是在許父投誠的關鍵節點。
許迢迢對上許父充滿擔憂的眼神,剛想開口,突然想到這莫非就是浮屠的第一輪考驗?
她知道應該如何解錦城之困。
所以這是一個選擇,插手,或者冷眼旁觀看著錦城走向它命運的毀滅。
這題很好選,修仙者,本該高高在上俯瞰眾生,他們抬袖便有移山倒海之能。
若非有天道管束,修士殺孽過多天雷加倍,這世間當真沒有凡人活路。
就好比許迢迢多年後成為修仙者,一劍可斬百千凡人,她也無法返回凡界報錦城之仇。
屠戮對修士來說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怎可妄稱仙?
王朝興滅,因果輪迴,一座城的毀滅不過是歷史車輪前進碾過的一粒小塵埃。
若她插手,便會揹負上因果,自斷仙路。
而慈悲寺修佛道,斷六道塵緣,這兩個選擇偏向哪個不言而喻。
再退一步,錦城幻境都被她收了,她想回就回,她自認不負天地,不傀父母,何需歉疚?
明明很好選。
許父又絮叨了許多,都是些要她往後要懂事好好照顧自己的話,像是預知了自己陪伴她的時間有限一般。
許迢迢沉默一會兒,決定還是隨心而行。
反正最差的結果不過是浮屠塔第一層都過不去,但是人不能欺瞞自己的心。
她開口道:“我不喜歡誠王,我聽說前幾日有個徐將軍拜訪你,我認為此人比誠王可信。”
“不若你再細細打聽一番誠王底細,再考慮要不要將糧草軍備給他。”
兵敗之後,許迢迢才知道那個誠王什麼英武不凡戰神之名都是吹出來的,其實他就是個銀樣鑞槍頭。
甚至許父死後還被誠王反告一狀冠以資敵的惡名。
幸而繼任的新天子還算清醒,沒清算她,也可能是忙於戰事顧不上找她算賬。
後來是徐將軍之子異軍突起,守住了這搖搖欲墜的王朝最後的底線。
如今她說服父親提前將糧草給他們,想來按戰事的發展,護住錦城綽綽有餘。
許父並非獨斷之輩,聽平時看起來懵懂的女兒提出建議,先是對她大大改觀,接著欣慰點頭道:“也好,若是誠王名不副實,我們也好早做籌謀。”
這早做籌謀的意思就是萬一誠王不靠譜,他們便投靠能與誠王抗衡的另外一個皇子。
而那位便是下一任天子,許迢迢並不擔心。
只是許父話一說完,許迢迢便感覺到冥冥中有對她十分重要的東西正在流逝。
她尚未察覺她到底失去了什麼,面前的許父的身影便模糊了。
先是人,再是景,最後是她。
親眼看著自己肉體的消亡的滋味並不好受。
佛說三千世界微塵裡,她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