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恍惚間她感到有人牽著她的手,恍惚間有人對她說別拋下我,恍惚間有人還在執著地等著她、牽絆著她。
她努力地想要張開眼睛,試圖看一看那人的模樣。
卻見自己置身於一座墓園之中,她看到她的夫郎一襲深色喪服站著,如同冰雪一般清冽的身影。
在他面前,是一塊墓碑。她看過去,卻見那碑上刻著的是她的名字。
他面上沒有什麼神情,就那樣安靜地看著面前的石碑,服色莊嚴素雅,烏髮如墨,容色似雪,卻愈見清絕出塵猶如仙神。
她就那樣看著他的身影,便覺心中莫可言說的悲傷。她看著他站了許久,抬手緩緩撫上了石碑,長袖隨風輕輕曳著。日光下他手上那一枚銀色的指環,讓她心中狠狠疼了一下。
分明她就站在他的對面,卻已是陰陽兩隔、生死茫茫,咫尺之近便是天涯之遙,她對著他不可自抑地淚如雨下,他卻看不到。
他眼中的神色她看不懂,似乎太複雜,又似乎空洞得什麼都沒有。她不知為何,竟有些害怕,甚至想從他眼中尋到一絲傷感,可是沒有,他就那樣平靜地看著手下的墓碑。
微風吹來,拂動他的長髮,衣袖輕輕飄曳,葉子沙沙作響,唯有他眸中未起波瀾,似死潭一般寂然。
良久,他才轉身離開,她忙從身後追上他。
出了陵園,她隨他上了馬車,卻覺車中有幾分淡淡的藥苦味。座椅旁邊的桌上散放著幾本似乎才寫完不久的文書,他上了車,便將那些文書收起放好了。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才覺他面色蒼白得厲害,連唇上亦失了血色。她整顆心都揪起來了。
卻見他伸手開啟旁邊的匣子,取出了那個安放在水晶盒中的小人偶。
他將它握在掌心。
她還記得那個清晨,她將小人偶親手送給他的時候,陽光正好,他眼中溫柔含笑地看著她,比星星還要璨目,為何她的郎君眼中再沒有那樣的光彩了呢?
她如此想著,淚眼朦朧地看向他,卻見他輕輕靠在車壁上,似乎就這樣安靜地睡去了,那隻握著小人偶的手也垂落在了座椅上。
窗外的景色飛快地倒退著,清風不解人意,不住地撩動著車簾。
明媚的日光從窗外照進來,曬在他俊美而蒼白的面上,如同畫中人一般美好。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通稟聲在外面響起,卻遲遲得不到迴音。
有人大著膽子拉開車簾,便不禁驚哭出聲,車外人齊齊跪了一地,哭聲響徹了整條街。
唯有躺在他手心裡的小人偶,被籠在明燦燦的日光下,依舊無知無識地笑著。
她想起前幾日她從噩夢驚醒的時候,他曾那樣溫柔地安慰她:“別沒有安全感,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以後有我在,絕不會再讓你孤單一人。”
雲板叩響了四下,喪鐘長鳴。
他用生命踐行了這個承諾。
她的眼淚嘩嘩地掉。
縱使這世間有千般不好、萬般不好,可是他那樣好,她怎麼忍心就這樣拋下他?
她哭著哭著,猛然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