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他一眼,溫和道:“阿鳳,你別自責,這也不能怪你。”又轉向諸太醫,問:“所以依眾卿之見,王妃的忽然昏倒並非是因外因所致?”
吳太醫丞回道:“是,王妃娘娘的昏倒應當是因自身情志變化之故,微臣等並未發現其他異樣,亦不曾有中毒的跡象。”
夏鳳兮問:“那她現在怎麼樣?要多久才能醒來?”
吳太醫丞道:“回楚王殿下:倘若娘娘只是因一時情緒過激而昏倒,待得微臣等為娘娘施針安神過後,今夜應當便能醒來,然而——”
他遲疑片刻,方才續道:“凡人之驚恐恚勞動靜,脈皆為之變,娘娘的脈象呈現沉脈,且有澀滯不暢之感,在肺脈處更是出現類似於摸刀刃的很細的觸覺,可知娘娘意志消沉,心懷鬱悲難遣。俗話說,心病需得心藥醫。情志之疾,藥石雖可緩解,但最要緊的還是病人自身的意志。倘能找到病根,開啟病人的心結,再輔以醫家的治療,應當便能很快康復;但若病人心病難解,或是有何不願面對甚至不能面對的事,神識想要逃避,乃至全無求生之志,也許便會一直陷在昏睡之中。這種情況,微臣之前也曾見過一例。”
夏鳳兮微微一怔,便覺如遭人當頭重擊一般:原來她竟如此難過,而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他緩緩回過神來,澀然問道:“那例病人,後來是如何治療的?”
吳太醫丞欲要開口,卻又踟躕止住。
夏鳳兮便道:“照實說。”
吳太醫丞只得道:“前朝有位太妃娘娘,因幼女夭折而驚痛昏倒,雖然微臣等盡力救治,但因太妃娘娘傷痛太甚,一心欲隨幼女而去,故而在昏迷七八日後,不幸衰弱而亡。”
皇帝聞聽此言,下意識看向弟弟,見他面上頓時失了血色,幾近於慘白如紙,忙向眾太醫道:“王妃不能有事,爾等定當盡心竭力,務必使王妃轉危為安,儘快醒來。”
眾太醫俱應喏,道:“臣等領命。”
漸次過了二更,太醫們為蘇漁施過了針,再回奏道:“微臣等已為王妃娘娘施針安神,倘若順利的話,也許娘娘今晚便會醒來。娘娘醒轉之前,微臣等輪流於偏殿值守,隨時聽候殿下的傳喚。倘若娘娘明早仍未醒來,微臣等再來為娘娘施針。”
待得眾太醫退下後,夏鳳兮向皇帝皇后道:“叨擾皇兄皇嫂多時,如今夜色已深,請皇兄皇嫂也早些回宮歇息吧。”
皇帝輕拍一拍他的肩,嘆道:“好,那你也別太擔心了。”
皇后也道:“是啊,想來五弟妹吉人自有天相,應當很快便會醒來的,五弟莫要太憂心了。這流雲殿乃是五弟舊日的居所,一應物事應當還算齊全,倘若短了什麼,便讓人傳話到鳳翎宮。”
夏鳳兮道:“多謝皇兄皇嫂。”
皇帝皇后回去了,宮人們也皆退下了,偌大的流雲殿裡,只剩下燃燒著的燭火靜靜陪著他二人。
深宮的夜是令人窒息的靜。
夏鳳兮在榻邊坐下,低眸久久地看著榻上的人,她那雙明亮又有靈氣的大眼睛緊緊地閉上了,那本就瑩白的面容此刻更是蒼白到可憐,讓他看著便覺心疼不已。
他伸手輕輕撫上她的面龐,良久,帶了些無措地低聲問:“蘇漁,是我哪裡沒照顧好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