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斜斜從窗外照進來,蘇漁擰好了弦,試了試音,道:“好了。”卻見那五六歲的女孩兒依舊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她,不禁微微地笑了,問:“怎麼了,採兒,看我做什麼?”
那女孩兒被她發現了,似乎便有些羞赧,低下頭去,不好意思地握了握手指,才小聲道:“姐姐真好看,我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蘇漁微笑道:“採兒長大了,也會很漂亮的。來,再將姐姐方才教你的曲子彈一遍,好嗎?”
不知不覺間,日頭已是西斜。蘇漁推門出來時,卻見江容正在門口等她,見了她,便含笑問:“還好嗎,你覺得怎麼樣?”
蘇漁道:“還挺有趣的。”
江容笑道:“小姑娘們也都很喜歡你呢,剛才春雨還抱著我的脖子悄悄問我:‘那個新來的姐姐好漂亮,我喜歡她,她以後會經常來教我們嗎?’”
蘇漁笑道:“自然會的。食人之祿,忠人之事。江老闆一上來就給我開出十兩銀子的月給,我又怎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呢?”
這話說得江容也笑了。
彼刻正當林鳥歸山、紅日西沉之時,黃昏下花木色澤更豔,別有一番情致。
她二人沿著青苔小徑閒步而行,蘇漁才看到左近亦有一座青磚白瓦的小院,透過一道月洞門與這座院子相連,只是現下卻被人刻意隔開了。
蘇漁道:“只這半個院子似是稍顯擁擠了,旁邊那座院子也好,令師怎麼沒一併買下來呢?”
江容道:“是想買來著。只是手頭有些緊,等以後湊足了銀子,若那座院子還沒有新主人,大約是要買的。”
蘇漁便問:“還差多少?”
江容道:“那院子要價六百兩銀子,師父手頭才只一百兩呢。”
蘇漁想了想,微笑道:“如果不介意的話,剩下的五百兩銀子我來填上如何?卻不知令師他老人家肯不肯與我這年輕沒經驗的晚輩合作,勞你代我問一句可好?”
江容聽她如此說,笑道:“倒也不用問他,他老不大管這邊的事,我還做得主。只是,總要跟他老人家說一聲才是。如今這院子裡的人越來越多了,事兒也越來越多了,我正愁沒個搭檔呢,你肯如此,那自然再好也不過。等會兒我把賬本子拿來給你瞧瞧,等你入了帳,以後便以此分成。你和師父都成了我的大東家了。”
蘇漁笑道:“你知我生性懶散,倒要勞你多費心了。”
江容亦笑:“我又何嘗不是年輕沒經驗的?咱們一道頑罷了。”
蘇漁微笑著點頭。
殘陽西斜,夏鳳兮馭馬臨近太府寺,忽聽得背後冷箭將至,便見湛盧撲身上前,道:“殿下小心!”
夏鳳兮回眸,見有身影倏忽隱沒於屋簷之後,遂縱躍疾奔,拽住那人後襟一記手刀劈暈,扔在地上,命:“押回去。”
眾人皆聽令。
又回身至湛盧身旁,握住他手臂看了一眼,幸未有用毒的痕跡,遂命他:“回府處理傷口。”
當日傍晚,蘇漁回到王府,就讓雲珠拿了她的銅印章去賬房支領銀子。
閒暇無事,卻忽地想到前幾日在劍室恍惚見過的某個圖騰,竟與她自幼所佩金鎖上的紋飾相似。此刻驀然記起這樁巧合,卻不知何故,於心底隱約生起幾分不安來。
便又去了劍室,正自四下看著,卻聽有人推門進來,抬頭見是雲珠回來了,問:“可取回來了?”
雲珠將銀票奉上,笑答:“是,賬房那些人一見到小姐的手印,可不就忙不迭地放銀了。”
雖然夏鳳兮早就允諾過王府的銀子可以隨她支取,可這畢竟是頭一次,蘇漁不免好奇,問:“沒問做什麼用嗎?”
雲珠笑道:“誰敢問?現在誰不知道,小姐是殿下心上的第一人,連奴婢都跟著有光彩呢,到哪兒不被人‘姑娘長’‘姑娘短’的奉承著?比起之前在侯府處處遭人冷眼的日子,那可真叫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呢。”
蘇漁微笑不言,見那中央的大案上獨獨放了一柄劍,奇的是卻無劍鞘,看來倒是古樸又威嚴。
她欲拿起來細觀,誰知這劍甚是沉手,一下卻沒拿動,加了力氣,方勉強拿了起來,才看到那劍刃竟是斷了一截的。
雲珠大驚,道:“小姐,您怎麼把劍弄斷了!”
蘇漁一怔,往那案几上看去,果然剩下的半截劍還留在上面,不禁愕然,道:“是我弄斷的?”
雲珠手足無措,指道:“奴婢看見,您拿起來,劍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