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漁點了頭,向江容、柳若歡道:“我家裡有人來了,稍等我一會兒。”
她走了出來,果見吳侑領著十多個僕從正候在院門外。一干人見到她,俱跪下請安,道:“參見王妃娘娘。”
蘇漁道:“快起來。”又道:“在外面就別叫我娘娘了,叫我夫人吧。”
吳侑道:“是,夫人。”又讓人把東西都抬過來,笑著一一介紹:“這七輪扇、水激風扇車、花梨木冰鑑、還有掐絲琺琅冰箱,是供夫人消暑用的。還有這幾盆牡丹、水仙、絲石竹、白海棠、鴛鴦茉莉,都是花房裡孝敬的,夫人若還看得過眼,便請留下賞玩吧。”
蘇漁依次看過了,微笑道:“不錯,有勞你們費心了。”
吳侑笑道:“這原是奴才們份內應當的。主子吩咐了,務必將夫人的所在佈置妥帖,使夫人舒適和樂。夫人若還有什麼要求,只管吩咐奴才們去置辦便是。”
蘇漁聽他如此說,不禁微微地笑了,道:“倒也不需要什麼了,你們去吧。”又命雲珠給賞,“大熱的天,難為你們辛苦。”
吳侑笑著謝道:“謝夫人的恩典。”
暑天酷熱,午後熱辣辣的日頭炙烤著大地,樹間知了聲聲不止,愈發為這炎夏添了幾分躁意。
唯有汲古齋掩在竹林深處,時有微風捲簾而來,自有一番寧靜清涼。
孔彌善道:“有言道:‘上天眷顧,四海則安’;又有言道:‘吉凶晦否,匪降自天’。各有其理。不知殿下之見,何也?”
夏鳳兮道:“天運雖有前定之數,然若所行失道,招百姓之怨,失四海之心,則天命去之,人心違之,焉得不亡?故,國之興衰不在於數,而在於理也。然,人知有天而敬之,則可常自警戒,以道德為郛廓,以禮義為幹櫓,黜陟必明,賞罰必行,則國祚延長,天下治也。”
孔彌善乃當世鴻儒、兩代帝師,教誨過的門生不計其數,但對於其中天資聰穎、悟性甚高的,也還是難免打心底裡偏愛幾分。
他一面聽,一面含笑點頭,又問:“如此,致治之要以何為先?”
夏鳳兮答:“以育才為先,以建學、立師為急務。審於用人,擇其賢才。”
孔彌善便問:“賢才固然當用,小人則不可用乎?”
夏鳳兮卻道:“不然。小人果有用,不可棄也。須常謹備之,以防有失。”
孔彌善笑道:“殿下見識透徹,心思靈慧,顯見已將《文華鑑》、《六朝國史》讀得透了。愚師亦無可多言了。不妨敘些閒話罷,老拙昨夜無事,閒翻了幾頁《道德經》,實有常讀常新之感。不知殿下對於《道德經》中的哪一句,有些議論的雅興?”
夏鳳兮略略一想,答:“‘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為此句。”
孔彌善捻鬚笑道:“此句甚妙,有大文章。殿下身居高位,或當別有體悟罷?不妨便請殿下以此為題,寫一篇策論,後日再與老拙一同探討,可好?”
夏鳳兮答應,道:“有勞先生。”
待將那些物件都收拾好了,蘇漁復又取出畫軸,江容、柳若歡都圍過來看。
甫一展開,柳若歡便不禁驚歎:“好漂亮!蘇姐姐真厲害,不僅琴彈得好聽,畫畫竟也這麼好,我從前一直以為美人都是草包呢!”
蘇漁微微地笑了,道:“美人和草包從來是兩碼事。若歡小妹子也是個小美人兒,哪裡是草包了?”
柳若歡聽她誇獎自己,更加高興,小臉都激動得紅撲撲的。
蘇漁指著那圖紙,和江容商議:“這個地方再開個側門可好?正巧與園內的抄手遊廊相接。”
江容笑道:“這樣一改,確有情致多了。你的眼光向來極好,我是不大懂這些的,只能勞你多費心了。不過是你需要什麼,我幫忙打個下手罷了。”
柳若歡好奇問:“蘇姐姐,你以前便設計過園子嗎?”
蘇漁微笑道:“算不上。我家從前也有個小園子,因我母親素愛江派的園林,便親自設計了許多細節。我當時好奇,常在一旁看,也提些自己的意見。”
柳若歡笑道:“那可真有趣!那園子現在在哪裡啊?”
蘇漁似乎是微微怔忡了一下,才輕輕道:“那園子,早就沒有了。”
她父親生為侯門公子,因少年高才入仕為官,先為從事中郎,後升任校尉、中郎將,三十餘歲便已成為四大營統帥的後備人選,可謂是平步青雲,前途無可限量。
怎奈天有不測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