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鳳兮卻道:“大哥,此事不會傳揚出去。我也只是想讓大哥知道,至於何時處置、怎樣處置,我並不在意。”
皇帝神色微微一怔,問:“你的意思是?”
夏鳳兮道:“當年廢秦王被圈禁,大哥受到許多非議。這些年魏王劣跡斑斑,大哥何等英明,豈會不知?大哥曾與我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姑且待之。我知道,大哥自有安排。”
他頓了一頓,恭然道:“鳳兮身為大殷之臣,惟願陛下以大局為重。”
皇帝聽到此處,方才明白過來,他今日入宮請見,不是為了替自己討一個公道。不過是他知道他想殺一個人,便為他遞上一把稱手的刀。至於這把刀何時落下,在於天時地利人和。
他看著眼前的少年,不知不覺間,他已與自己一般高了,褪去青澀的稚氣,出落得愈發高貴挺拔。
他知他已位居九卿,為國之重器,也已成了家,卻還總忍不住把他看作初入太子府時那無知無識的孩童。
這是他唯一一個親手教養長大的孩子,他對他有無限的舐犢之情,而如今,除了對弟弟的疼愛,更多了一份男人對男人的讚賞。他精心栽培的少年,已成了他最好的幫手,理解他心中所想,總能適時地為他雪中送炭。
皇帝默然少時,眸中劃過一絲戾色,淡淡開口:“夜長夢多,不如快刀斬亂麻。”
他走到夏鳳兮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朕知道你顧全大局,但朕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過了辰時,蘇漁又去了城東街的琴院,將左近的院落買下,又見了諸位琴師。
其中有個叫柳若歡的,也是江容的師妹,年方十四五歲,性子天真熱情。她見蘇漁容貌甚美,心生喜歡,總愛嘰嘰喳喳地追著蘇漁玩。
將近午時,蘇漁因和江容商量:“我有些建議,你聽一聽。”
江容便道:“你說。”
蘇漁道:“一則,這院中本是三五個人一班,那院既買下了,也可有二三十人一班,束脩少些,可以多招些寒微人家的孩子;再則,那院中再招的琴師,包括雜役夥計,多是些女子為好。你以為如何?”
江容笑了笑,道:“女子?莫非是怕你家夫君吃醋不成?”
蘇漁微微一怔,便笑道:“的確有這個好處。”她頓了一頓,道:“江容,我們之前聊過,女子的不幸,是因為她們不得不成為別人的附庸。男子勞作,男子賺錢,女子生兒育女、料理後宅,依附於男子而生活。誠然,許多女人將做好賢妻良母看作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可也有許多女人想要活得更加自由和獨立一點,卻苦於沒有機會。我想給她們這個機會。”
江容愣了片刻,不禁點頭,道:“你說得對。如果這世上多一些像你這樣善良的人,女子的境遇,又何至於此呢?”
蘇漁淡淡笑道:“其實,我並不是在做善事。我用女子,是因為我相信雖然世間男尊女卑,可女子未必比男子差。男子固然有體力上的優勢,可女子自然也有女子的好處。倘或有一天,女子可以掙脫加諸於女子身上重重的枷鎖,到時候世人就會看到,女子本該有多優秀了。”
江容笑著看她,又不禁感嘆:“是啊,可是大約你我,永遠也看不到那一天了。我們改變不了世界,也幫不了天下人。”
蘇漁卻微笑道:“幫不了天下人,便能幫一個是一個。”她說著,又拿出一幅畫軸,道:“對了,關於那邊院子的設計,我在家中也試著畫了幅圖。請你斟酌。”
正說著,柳若歡忽從門檻外跳了進來,笑嘻嘻地道:“蘇姐姐畫了什麼圖?我也要看!”
蘇漁才要說話,卻見雲珠也走了進來,她貼近蘇漁,才低聲道:“小姐,王府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