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蘇漁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她坐起來,見那人已是穿戴整齊。素衣如雪,膚似美玉,十分的端方風雅、挺秀俊朗。
她不禁問:“殿下現在要出門了嗎?”
夏鳳兮道:“用過早膳之後。”他且將佩劍放在桌上,走至榻邊坐下了,問:“早上想吃什麼,我讓人去準備。”
蘇漁想了一會兒,笑著道:“餺飥?”
夏鳳兮道:“好。”他頓了一頓,又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昨日我已派人將蘇炎接至了國子學,這一二日我會抽空去看他。等到他休沐,再讓他來向你請安。”
蘇漁聽他已是安排如此妥當,不覺心中甚是感激,笑道:“謝謝殿下。”
卻見他不自覺地抬手摸了一下肩膀,她才突然記起了昨天半夜發生的事,頓時心虛極了,小聲問:“還疼嗎?”
夏鳳兮道:“沒事。”他說著,又有些好笑又好氣,問:“你是屬小狗的嗎?”
蘇漁臉上微微地紅了,卻忍不住小聲地回了一句:“你不也是嗎。”
夏鳳兮怔了一下,不覺被她逗得輕輕地笑了。
蘇漁心中早已是後悔不迭,但見他似乎並沒有真的和他生氣,便討好地抱住了他,向他道歉:“對不起啊,殿下。我知道錯了,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夏鳳兮本也沒有與她生氣,聽她如此說,愈發放緩了些語氣,道:“好。”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早點起吧,別太晚吃飯。”
清晨的瓊華殿外,青草上尚且滾動露珠,湛盧已是早早候在了階下。他一夜未眠,眼下一片烏青,濃重的睏倦襲來,忍不住便要打個呵欠。
整整六卷的《六韜》,他抄了近乎整整一夜,直到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才寫完了最後一個字。
他想起樊燾曾經苦著臉對他說:“像俺這等粗人,最怕的就是抄兵書,還要解釋什麼意思,俺連讀都讀不通順,哪裡知道是什麼意思?倒還不如打俺幾十板子來得痛快。”
他如此想著,不禁笑了一笑。
他追隨楚王殿下十年,知道他並非狠戾之人,但也不是慈軟之人。如果非要說,他應該是一個黑白分明的人。他可以挺身而出,維護他受到冤屈的部下,也可以眼睛不眨地處死背逆他的人。
他最厭惡被人欺瞞。那日他對他的命令猶疑不決,面對魏王殿下的淫威不敢頂撞過甚,乃使側妃娘娘遭遇那人言行冒犯。倘若這件事不是他主動向他招認,而是有一天他從側妃娘娘或是其他人口中聽到,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湛盧想到這裡,不覺有些冷汗涔涔。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情形,當時的少年還不足十歲,卻已隱隱有了上位者的矜貴與威壓。他負手立於青瓦簷下,身似青松,丰神如玉,目光淡淡掃過他們,道:“作為我的人,最重要的,是聽話。”
他思緒正是信馬由韁,卻聽殿門被開啟,響起了眾奴僕的請安聲。
眼見那人走了過來,便忙跪下,將手中書卷呈上,道:“殿下,屬下的《六韜》抄完了,請殿下過目。”
夏鳳兮接了過來,翻了幾頁,問:“想清楚了?”
湛盧道:“是,屬下錯在沒有執行好殿下的命令,屬下以後決不再犯。”
夏鳳兮道:“起來吧。”
湛盧道:“多謝殿下。”
他起了身,卻覺那捲書頁輕砸在了他的肩頭,聽他道:“練練你的字,文武兼修。”
湛盧伸手接過那捲書頁,頗有幾分赧然,小聲道:“是,屬下會的。”